女贞看到一个二十多岁大姑娘,牵着她的手,拉到身边坐下,说:“你应该就是蒲圻来的紫萍姑娘吧?”
紫萍说:“我正是紫萍。蒲圻县神山乡人。”
女贞说:“我去过神山乡黄土桥。蒲圻中心县委书记徐自然同志,那个时候,正在黄土桥那一带,发展农民运动。我记得黄土桥村,徐姓、曾姓、李姓、方姓、吴姓、罗姓的人最多。我还在罗庄罗仲谦家里,吃过一餐午饭。”
“哎哟,好巧呢,我是方庄的人,与罗庄罗仲谦家里,不过两里远。”紫萍说:“姐姐,从蒲圻县城,到黄土桥,有两路线,你是从哪条路去的?”
“我去的时候,是自蒲圻坐马车,到官塘驿,从来官塘驿,走高桥村,独山村,腊树铺,十八里畈,中伙铺乡的官庄村,琅桥村,经过猪腰子塘,到达神山乡的黄土桥。回来的时候,风声太紧,我回来的时候,从走罗庄、陈庄、雷庄,插进琅桥那条山路,走徐家湾、夏龙桥、三眼桥,大概有二十里山路,两边全是高山峻岭。”
“姐,你真是个活地图。”
“活地图谈不上,但雷庄大山下的碧清泉水,又甜,又耐渴。”
“紫萍,别说了,我们休息吧。”
第二天早午,火车才到达郑州车站。
八号车厢上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仆人,或者学童,小厮,十八九岁的年纪。走在后面的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白白胖胖的倒三角脸上,没有一根胡领,却戴着眼镜,应该说,此人是一个学者、教授、文人,或者是书夫子。
见三人坐的长椅子上,只坐着一个断了一条腿的残疾人,仆人对宝盖说:“这住先生,请你将行李箱拿走,让胡颓教授来坐,好吗?”
宝盖说:“我只有一条腿,站着不太方便,要搬行李箱,麻烦你自己搬一下。”
旁边的胡颓教授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个态度?”
宝盖说:“我就是这个态度,怎么啦!”
这个胡颓,看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宝盖一声吼,他立马不吱声了。
仆人将宝盖的行李箱塞在座位下边,从自己身上,掏出白色的纸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座位上的灰尘。仿佛,座位上沾满了宝盖的晦气。
宝盖是个容易发怒的人,忍不住又要骂人。坐在对面的女贞,连忙用眼神制止了他。
胡颓对仆人说:“你坐中间,我坐外边。”
待坐好之后,女贞说:“呀,你不是北京大学的胡颓教授吗?”
胡颓教授的脸上,生出些许的微笑,问女贞:“你认识我?”
“认识,你在湖南大学,作过一次学术演讲,题目叫做《爱国运动与求学》,我聆听你的演讲。”女贞说:“最近,我又拜读过你的大作,《我的意见不过如此》。”
胡颓教授的脸上,终于露好为人师的情形,说:“你认识,我的意见,怎么样?”
女贞说:“我极端敬仰那些曾经为祖国冒死拼命作战的英雄,但我的良心不允许我用我的笔锋,来责备人人都得用他的血和肉,去和那些残酷残忍的现代武器拼却性命。这一段话,是你的中心观点。”
胡颓说:“是的,这个观点,有错吗?”
“你这个观点,是在替你的承认伪满洲国、主张中日和平谈判、放弃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投降主义,作掩护。”女贞说:“这与蒋介石的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的观点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