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邈不明所以地看向左敬,见他眉头紧锁如临大敌,目光死死盯住某个方向,亦随他的视线看去——
一个老仙长,一个俊俏少年,一个朝思暮想谢玄珒,左仁祉这样仇大苦深是为哪般?
卫邈不禁有些嫌弃左敬,这厮一天到晚一惊一乍,人好是好,不好也不会和自己做朋友,只是未免太不稳重。故而他有心教训左敬:
“你发什么病?哥哥就在那,你和那两位哪位过不去?还是你对哥哥有什么不满?”
左敬听着卫邈的话,先是没什么反应,待他完全理解卫邈的意思,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个鸡蛋,似乎是被卫邈的话吓得不轻。
左敬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对卫邈道:
“你说这话好没意思,我不满他?哼,他现在就是要我身家性命,我也双手奉上!”
他显然是被气到了,语气里满是愤懑,可声音却压得只叫二人听见:
“乖乖,你懂不懂看到他活着我有多开心?我要是对他有半点不满我自己先给自己裁咯。”
卫邈淡淡地瞥着他,左敬没办法,拉着卫邈硬着头皮走到谢玿三人面前,他完全不敢看资良瑜,只看着谢玿道:
“玄珒,这也没我们什么事了,我想你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就先告辞了。若有需求,你随时来我府上找我,我安排下人扫出两个院子,别客气。”
谢玿听着他这语气,暗道奇怪,余光中瞥见资良瑜,谢玿顿悟,调侃左敬道:
“我自然是不客气的,只是你现下在客气个什么劲?”
左敬干笑两声,眼神示意谢玿住口,谢玿两眼一翻看不见,托腮长吟:
“嗷~我明白了,是因为二位神君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交流一下?”
碍于资良瑜在此,左敬完全不敢对谢玿怎么样,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声说着“不敢劳烦”,拉着卫邈行了一礼就火速逃离了现场。
看着左敬狼狈逃跑的背影,谢玿捧腹大笑,眼里都笑出眼泪来了。谢玿视线一转,见资良瑜笑着看着自己,他一边笑一边对资良瑜道:
“他,他定是将你认作王玢了,你看他那个怂样……不行,太好笑了,冤魂索命哈哈哈哈!”
资良瑜一脸的宠溺,只有伦晚看不明白,一头雾水地问资良瑜:
“他到底在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资良瑜道:
“这数月来他第一次笑得这般开怀,其实并不是很好笑,只是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闻言伦晚也笑了,看向谢玿的目光里满是欣慰。
自他跟着谢玿和资良瑜这半月来,大部分情况下他像是位旁观者,看谢玿的喜怒哀乐,颇有一种养了一只凡人宠物的错觉,甚是有趣。
殿中转眼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文武大臣该议政的议政,该回家的回家,谢玿无名议政,无家可回,只在殿中干等着,他知道新帝一定会来寻自己。
本以为新帝会遣个太监来传唤,不料新帝竟是亲自来了两仪殿。
屏退下人,新帝心潮澎湃,朝谢玿走来。
“参见陛下。”
“玄珒!”
新帝径直将谢玿扶起,他面色憔悴,强打起的精神在见到谢玿后放松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
他面露悲伤,问谢玿道:
“你为何不与我一道来?你累了吗?你不想再服侍我吗?”
谢玿坦然,将他深思熟虑的话说出口:
“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臣乃先帝在时一手提拔起来的,本该忠于先帝,然臣有贰心,有损臣节,无理再侍奉陛下。”
新帝语气着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臣节?什么无理?你都是为了我,这算什么贰心?”
谢玿却道:
“陛下,这是事实。如今臣是陛下的功臣,也许未来,臣就是背信弃义、弑君谋逆的罪人。”
新帝斩钉截铁道:
“我不会这样对你。”
谢玿微微一笑,宽慰新帝:
“陛下,您不是非臣不可,宋益、卫邈、左敬、詹云岫等,皆志虑忠纯,悉可委以大任。”
新帝眼中流露出不舍,在他眼里就是非谢玿不可。
左提右挈多少年,从宗室多疑到信任无间,中间经了多少次惊涛骇浪的考验才看透,谢玿已经成为他思考的习惯,猝不及防的离别叫他无所适从。
“陛下,臣上述所言,皆为次要,如今妖乱已平,平息战事、休养生息是主要,正如良臣为次,而明君是太平治世之要。多事之秋,正是陛下一展宏图之时,臣在与否,无妨。”
新帝见谢玿话里终于有了漏洞,连忙道:
“此言差矣,君臣相依,无君则无臣,无臣则君不成,即使有明君,亦需良臣作辅,共济天下。”
谢玿点点头,语气中透露着无奈与温柔:
“陛下说得在理,然而纵观朝廷,不乏才能在臣之上者。臣不及左敬忠纯,莫如卫邈聪慧,更无宋益之沉稳,詹云岫之明晰权衡,若陛下善用其人,岂非区区谢氏可比?臣平庸之资,多谢陛下抬爱。”
新帝闻言,气恼异常,气急败坏地对谢玿道:
“你何必将自己说得一文不值?你若累了,朕放你走便是了。”
可新帝仍觉不解气,违心道:
“反正这天下,有你没你都一样,朕身边,也并非你一个人才,强扭的瓜不甜,朕也不稀罕你。”
谢玿看着新帝,表情和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