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承止一身浅蓝色的细条纹西装,安静地坐在那里,抬眸凝望她,神色专注。
仅仅对视了一秒,詹挽月就移开了视线。
在看见况承止这一刻,宁愫的反常举动有了合理解释。
宁愫愧疚地说:“对不起啊阿挽,我刚刚才注意到况……他在。”
“不过也奇怪,之前况家说是况总和谈总来参加婚礼,怎么今天就……”她转头问林歇,“迎宾的时候你看见况家人了吗?”
林歇也是惊讶的:“没有。”
婚礼事务繁多,他和宁愫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光是接待来宾都分身乏术,哪里还有精力注意谁没来。
林歇也心存愧疚,看向妹妹,温声道:“你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们敬酒了。”
宁愫连连点头:“对,我们自己来就行,阿挽你去休息,都忙一上午了。”
他们四个人突然停在这里,周围有宾客已经觉得奇怪了,一看不远处坐着谁,神色纷纷从奇怪变成了意味不明。
她和况承止有过一段婚姻在京北早就不是秘密。
在这些人眼里,仿佛他们即将上演一场旧爱重逢的好戏。
她这个时候扭头就走,倒像她还十分在意况承止一样,连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
詹挽月笑了笑,不在意地说:“没必要,况承止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好躲的。”
林歇和宁愫欲言又止,詹挽月反过来催促他们:“走吧,有客人把杯子都举起来了,就等你们呢。”
四个人走向况承止那一桌。
詹兴来最先站起来,举着酒杯祝福:“林歇哥,嫂子,祝你们新婚快乐,长长久久。”
林歇和宁愫对他道谢。
有詹兴来起头,同桌其他人也纷纷举杯祝福新人。
挨个碰杯,最后轮到况承止这里。
他端起红酒,看着林歇和宁愫,诚心祝福:“哥,嫂子,新婚快乐,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哥?
叫这么亲热。
詹挽月想到这两人以前打过的架,认定况承止接下来要碰壁,林歇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结果林歇“嗯”了一声,像对待其他宾客那样道谢,饮酒,完全不像跟况承止动过两次手两次都想揍死对方的样子。
詹挽月怔了怔。
在她发怔的间隙里,况承止喝完了一杯红酒,又倒上了第二杯。
第一杯是祝福新人,第二杯问候旧人。
“詹挽月。”
梦中和心里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时隔两年多再宣之于口,好像在身体里掀起了一场海啸。
况承止端着酒杯往詹挽月面前递了递,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詹挽月听得真切。
“好久不见。”
俗套的、没有意外的一句普通问候。
他们之间能说的话好像也就剩这么一句。
这两年多詹挽月用旅行和工作把自己的生活塞得很满很满。
她有意让自己跟往事隔离,不回忆,不触碰,也不畅想重逢。
短暂的对视,詹挽月皆由让服务生给自己倒苏打水的动作移开了视线。
苏打水盛满半个高脚杯,詹挽月正要重新面对况承止,突然有人从她手里拿走了杯子。
“确实好久不见了,况总。”
霍迁文端着詹挽月的杯子跟况承止碰了碰,还解释:“挽月这几天不宜饮酒,我替她喝。”
话音落,霍迁文也不管况承止什么反应,就着詹挽月的杯子,仰头喝尽了杯子里的苏打水。
詹挽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况承止的眼神发沉,温度降到冰点。
过了几秒,他仰头把杯里的红酒喝了,不知道冲谁的面子,倒没发作脾气。
宁愫为这个修罗场捏了一把冷汗。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宁愫暗中扯林歇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去下一桌。
林歇会意,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桌的敬酒告一段落。
等敬完所有的宾客,詹挽月他们也入座吃饭。
饭吃得差不多,詹挽月把霍迁文叫到外面说话。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詹挽月不用再顾忌场合,她开门见山地说:“霍迁文,我不喜欢任何人越过我自作主张。”
“就算刚才杯子里的是酒,你也越界了。”
她没叫霍迁文的英文名,语气也严肃,这份“不喜欢”显然不是说说而已。
霍迁文没给自己辩驳:“抱歉,是我私心作祟。”
詹挽月淡声道:“没有下一次。”
霍迁文顿了顿,问她:“你心里还没放下吗?”
“这是两码事。”
“你刚才可以阻止我的。”
詹挽月反问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阻止我,难道没有借此报复况承止的意思吗?”
霍迁文扯了下唇:“任谁都能看出他还对你旧情难忘。”
“我没有。”
詹挽月冷冷道:“我只是不想让给我哥的婚礼平白制造一些是非。”
霍迁文不再多言:“好。”
詹挽月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烦躁。
“我先去换衣服了。”
留下这么一句,詹挽月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霍迁文没有跟上来,不知道是心里也有不快,还是不想再触她的霉头。
詹挽月往电梯间走,走一半才想起房卡在休息室,不刷卡没法坐,又转身去普通电梯间。
人都走到电梯面前了,詹挽月才注意到况承止也在。
等电梯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六七个人在等。
詹挽月本来转身想走,一看这么多人,电梯也快到了,就留下了。
事实证明她失策了。
六部电梯,五部都是往下的,只有一部往上。
电梯门一开,里面空无一人。
詹挽月抬步走进去,况承止后脚跟了进来。
詹挽月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况承止弯腰拎起一截她还落在电梯外的裙摆。
况承止一只手往后伸,挡着电梯门框,一只手帮她理好裙摆,最后站起来,主动退出轿厢,挡着电梯门口的手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