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妈妈的高分贝嗓音，是爸爸低沉的随意的声音，他可能以为是村里哪个喊他们打扑克牌的吧？

有几秒的静默，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挂了吧！这个电话打了起什么作用呢？除了挨骂自讨没趣还能有什么？”

晓晓全身的神经都调动起来，专注而紧绷着，准备在电话里一传出不对劲的语调的第一时间就挂电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两个字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滑出来，“是我。”

她不想喊那两个本该是充满了敬意的两个字，代表了包容，慈爱，责任，像山一样伟岸厚重和大海一样宽广胸怀的两个字；那是能让孩子撒娇，从心里升起融融暖意的两个字。。。那两个字于晓晓，却是疼痛、屈辱、畏惧，和“妈妈”一样，只能让晓晓逃避。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晓晓多少次流着泪问夜空，“我是他们前世的仇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那么恨我？我做错了什么？”无论多么勤快的干活，沉默寡言的听话都还是打骂，打工多年寄钱也还是换不来好脸色。

现在自己病了，都不敢让他们知道，那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啊！是爸爸妈妈啊！是自己一次次努力靠近渴望得到一点点爱和温暖的爸爸妈妈呀！

可是爸爸妈妈不爱自己！

手松开了，话筒垂落下来。晓晓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泪水打湿了衣袖。

“喂，喂，是晓晓吗？晓晓，晓晓你说话！你在哪里？”

话筒里传出来的是妈妈焦急的询问，语气与晓晓预料的不一样。按惯例应该是“死婆娘，为啥那么久不打电话不寄钱，死哪去了？半年的工资你是想攒私房钱吗？以后别后悔！”以前每次妈妈骂晓晓的时候总是在最后带一句“以后别后悔”。晓晓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悔？后悔什么？为什么妈妈总是用这话来威胁自己？

电话线连着的话筒还在晃荡着，听见妈妈说“没说话，你确定是她？”应该是晓晓说了“是我”后爸爸把话筒递给妈妈或者被她抢了过去，晓晓不说话，妈妈在问爸爸。

妈妈没有发火让晓晓颇感意外，她站了起来，抓过话筒，怯怯地说，“是我，还是在这个厂里。”

“晓晓，晓晓，别挂电话。晓晓，你为啥那么久不打电话啊？”妈妈哽咽的声音让晓晓懵了。妈妈是哭了吗？晓晓怀疑自己的耳朵。

遥远的记忆里妈妈和爸爸打架的时候哭过，舅舅意外去世伤心的哭过，连外公去世都没哭，以前奶奶帮爸爸欺负她和她吵架也没哭。对了，她打晓晓时边打边诉说她小时候饿肚子的经历和被外公逼迫嫁给爸爸的时候也哭过。更多的是家里家外都充斥着她的呵斥和骂声，骂爸爸，含沙射影的骂爷爷，当然，更多的是骂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