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笑间,便到了听雨阁。
原本寥寂的听雨阁立刻因为他们的到来,下子灌入了股活力,连着方老太爷也似瞬间年轻了好几岁。
“阿奕,阿玥,你们来了啊。”方老太爷看着这对璧人携手而来,笑得合不拢嘴。
给方老太爷行了礼后,两人与他围着张小圆桌坐了下来,丫鬟们忙不迭地给主子们上了热茶。
方老太爷看着南宫玥,迟疑地说道:“我听说你们姑母今日来过了”
南宫玥点了点头,和萧奕说了半天的连弩,她都快要忘了那个不知所谓的乔大夫人了。此时,方老太爷问起,她也就随口就把经过说了,说到那四个美貌的丫鬟的时候,还不忘冲萧奕眨眨眼睛,随后自己忍不住就先笑了起来。
萧奕闻言微微眯眼,眼中闪过抹锐芒,但在与南宫玥目光相交的时候,立刻被浓浓的温情所代取。
和南宫玥相处了这些日子,方老太爷也看得出来这不是个唯唯诺诺,只会任人摆步的姑娘,而阿奕也不是他的父王。此时见他们默契的样子也总算是彻底放心了,只是这乔大夫人
想到她,方老太爷的脸上就是止不住的厌恶,说道:“你姑母这人,跟从前模样。大概是出嫁前在萧家做主惯了,出嫁后,依然喜欢在萧家做主,从前你父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就没事总爱塞人给你父王,姿容出色的能歌善舞的温柔小意的”说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方老太爷不禁有些咬牙切齿,随后顿了顿,又道,“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这么多丫鬟。”
这还是萧奕和南宫玥第次听他提起往事,这个世道,勋贵世家的公子纳个通房侍妾并不算什么,能让方老太爷气成这样,显然乔大夫人送的不止是个两个而已。
“我平生就你娘个女儿,从小对她百依百顺,性子养的有些娇。”方老太爷叹了口气说道,“乔大夫人刚塞人时,她和你父王大闹过场,但你父王混不在意,乔大夫人给了,他就收了,两人吵着吵着慢慢也就有了隔阂。再到后来,你娘也不闹了,只是偷偷个人在房里哭”说到这里,方老太爷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奕,你以后可不要学你父王,千万别让阿玥难过”
方老太爷此生已经别无所求,只希望看着外孙和外孙媳妇过得和和美美,给他生几个曾外孙,从此含饴弄孙,那他这个老残废也就可以瞑目了到了地下,也不至于无颜面对老妻和早逝的女儿。
“外祖父。”萧奕看着方老太爷,正色道:“我是我,不是我父王”
他没有对方老太爷宣誓什么,他对他的臭丫头的心意不需要对天宣誓,不需要对他人表白,只要臭丫头明白他的心意,那就够了
“是啊,外祖父。”南宫玥忙道,“您放心,您的外孙媳妇吃不了亏的。”
萧奕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我的阿玥当然是最聪明最能干了”他目光柔得像要化出水来,那双专注的眼眸,明亮生辉,像是把漫天的星辰都映在了其中。
瞬间,方老太爷觉得有些晃眼。
只觉得这对小儿女如日,如月,好似日月当空,交相辉映,释放出让人几乎无法正视的夺目光彩。
方老太爷不禁欣慰地笑了,“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这生,老天爷也不算太薄待他。
南宫玥被萧奕看得粉面微红,赧然地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萧奕的袖口下,萧奕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今日还有桩正事要与方老太爷谈谈。
南宫玥自以为做的隐蔽,但是她的这点小动作哪里瞒得过方老太爷,老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只要他们能好好的,那切都好。
萧奕干咳声,清了清嗓子,本正经地说道:“外祖父,外孙今日还想与您谈笔生意。”
方老太爷被挑起了兴趣,眉尾扬,摸着下巴玩笑道:“阿奕,在商言商,外祖父可是不做亏本生意的。”
萧奕笑眯眯地说道:“外孙怎么会让外祖父做亏本生意呢”他顿了下,嬉皮笑脸地说道,“最多也就是少赚点,但这件事可是于整个南疆都大大有益的事”
看外孙玩笑中却带着凝重之色,方老太爷也隐隐感觉到此事怕是不简单。
萧奕也没打算瞒着外祖父,又把那张绢纸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方老太爷看,便是震惊得瞳孔缩,随后把抢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久,不禁失声道:“这这是连弩”而且还是能连发十矢的连弩若是他们南疆军都能配上这连弩,那岂不是所向无敌了
方老太爷用种近乎瞻仰的眼神打量着那张设计图,手指微微颤抖地摩挲着绢纸的边缘。
他虽然不曾从军,不曾上过战场,但是自他们方家移居南疆三百年,南疆就不曾真正的太平过,不时个突袭,隔几年便来场战役直到老镇南王来了,带给南疆百姓二十年的安宁,这是这里的百姓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镇南王府在南疆百姓心中直具有种特殊的意义,尤其是老镇南王更是如同神祇般的存在。
前年,南蛮来袭,他尚在“病中”,并不知道战事如何。
但醒来后,在听闻是萧奕率兵赶走南蛮的时候,便细细地问了人经过,这事儿,南疆上下人人皆知,方老太爷经易的便问出了前因后果,也知道外孙从个纨绔公子到有如今的尊荣,全都是拿命搏来的,这让他止不住的心疼。
而南疆经此役,亦是受到了重创,方老太爷还听说前不久,百越才又向南疆下了战书,这才让皇帝把萧奕放了回来。
如今,若是全军都能配上这连弩,南蛮岂敢再犯
想着,方老太爷不由热血沸腾起来,豪爽地拍案道:“阿奕,你要多少铁,外祖父就送你多少”这是涉及南疆安危的大事,可非点蝇头小利可以比拟
萧奕眼中闪过抹感动,可脸上却是笑眯眯地说道:“外祖父,外孙不是说了,怎么着也不能让您做亏本生意,不是吗”说着,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军需军备素来烧钱的很,方家的产业并不仅仅是属于长房,自己若是从中得些便利,那方家的其他几房也说不出话来,说到底这件事是于整个南疆有益。可若是不知道付出,只味索取,那自己岂不是就成了血蛭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对方就能明白。
方老太爷深深地看着萧奕,心中阵激荡,很是为这个外孙骄傲
萧奕豪爽地说道:“别的不说,您外孙现在还是有些银子的”说完,他看向南宫玥,眨巴着眼睛,似乎在问:咱们家现在有多少银子
南宫玥抿唇笑了。
他们才定亲,萧奕就把全部家当都给她了,这么些年来,他还真就万事没管过。
不过,老王爷虽说给萧奕留下了不少财产,可是,他们拿到手里的只有账册,并无契纸,据周大成所说,老王爷当年把账册交给了申大管事,而契约则在托孤的族老手里。既然回了南疆,这些东西也该找个机会拿回来了。
至于现在,手上的现银凑凑,南宫玥估摸着供出第批连弩应当不成问题。
约莫有了数后,南宫玥笑脸盈盈地说道:“外祖父,您放心,您外孙拿得出银子。”
方老太爷眼底都透着笑意,故作沉思地说道:“那你们外祖父我可要狮子大开口了。”
两人起讨好着喊着:“外祖父”
听雨阁里阵欢声笑语。
柱香后,祖孙俩总算谈完了正事,南宫玥向在旁已经候了会儿的百卉示意可以摆膳了。
跟着众人起去了堂屋用膳,萧奕稍稍晚了步,也不知道他向竹子说了些什么,竹子应声后,就急急地出门去了。
两人热热闹闹地陪着方老太爷用了晚膳,哄得老人家多吃了半碗饭,跟着又推着方老太爷的轮椅在庭院中溜了半圈,这才被他赶了回去。
这时,竹子过来禀报说是切都办好了。
萧奕笑得灿烂极了,他个眼神变化,南宫玥就看出了些端倪来,挥了挥手,意思是,你去吧。
若非现在是在外头,萧奕差点就个飞扑过去。真是知他者,臭丫头是也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南宫玥显然看出了萧奕的心思,忙不迭带着百卉回去了。
萧奕惋惜地目送南宫玥的背影远去,然后就独自出了门,连竹子也没带上。
等他策马到踏云酒楼外时,好几个年轻公子哥早已经在酒楼门口伸长脖子地等着他了。
“大哥,你可总算来了”身蓝袍的于修凡迫不及待地驱马上前,另外几个年轻公子也围了上来,纷纷与萧奕打招呼,殷勤地表功,表明他们都是在收到传讯后,立刻就放下手头所有的事,赶来了
这个时候,大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还在外面的人都出来喝酒寻乐子的。
眼看着这些年轻公子鲜衣怒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出身不凡,那些路人酒客可不敢得罪,都是避得远远的。
立刻就有个公子凑趣地问道:“大哥,我们今日去哪儿耍”
萧奕意气风发地高挥起马鞭,指了指前面,朗声道:“这些天都快把我给憋死了,咱们先四处溜达圈,看看谁先到北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