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告诉南宫玥这家酒楼名叫金日酒楼。
酒楼中人满为患,萧奕与迎客的小二叽里呱啦地沟通了几句后,然后告诉南宫玥:“阿玥,楼上的雅座满了”
南宫玥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就坐一楼的大堂好了。”
出门在外毕竟不比在骆越城方便,能用些午膳,稍微歇个脚,也就够了。
萧奕自然是应了,吩咐那个小二给他们领路。
小二笑容满面地带着他们往里头走去,这家酒楼比外头看着还要大一些,除了外头的大堂,隔着一道珠帘,里头还有一间大堂,同样是坐满了酒客、食客。
他们一路往里走,一直到一张靠墙的桌子前才停了下来。
小二热情地请两人坐下,萧奕直接吩咐他上一桌拿手菜,小二顿时笑得更为殷勤,先给两人上了茶水、酒水后,就先退下了。
南宫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酒楼座无虚席,看着热闹得很,那些客人都在口沫横飞地说着话,不止是同桌的客人,连隔壁桌的人也在不时接话。
南宫玥在观察四周的同时,手里捏着一个酒杯的萧奕也同样在打量着四周,南宫玥只能靠看,而他却还能从听获得更多的信息。
隔壁桌的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子正愤愤不平地与同桌的友人说着:“那镇南王世子在我们南凉倒行逆施,罪孽深重,上天怕是马上就会降下灾祸了。”
另一桌的一个青年有些紧张地问道:“这位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角落里的一个山羊胡的老者拍了下桌面,神色狰狞而惶恐地说道,“这可是阿力曼穆禅亲口说的!今天正午黑死虫就会席卷我们泙湖城,伤植物,噬家畜,甚至人,然后整个泙湖城都会被吞噬!接下来,虫灾还会蔓延到其他的城镇,直到吞噬掉整个南凉!”
当听到黑死虫时,四周一下子引起了一片骚动,食客们纷纷交头接耳,情绪越来越激动。
南宫玥虽然听不懂南凉语,却也一直留意着大堂中的动静,她微微挑眉,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来到南凉后,发现这里的民风显然比大裕要彪悍豪放许多,南疆是远远不及的。但是即便如此人与人之间,尤其是陌生人之间还是有一条清晰的界限,像现在这种气氛与其说是热闹,更像是喧哗,不,或者说是群情激愤。
她疑惑地眯了眯眼。
这时,小二正好捧着几个凉菜先上来上菜,萧奕便故做不经意地用南凉语问道:“小二,我听他们在说什么黑死虫,这黑死虫是什么东西?”
小二的面色不太好看,咽了咽口水后,解释说黑死虫是“灾神”!它后背上的图案像是骷髅,是不详之虫。黑死虫每隔十来年就会现身一次,轻则毁山屠村,重则如瘟疫席卷千里,从来没有人能在虫灾来袭中存活下来。此类记载在史册中的案例不胜其数,比如百余年前,当时的南凉曾迎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地龙翻身,数以万计的黑死虫随后降临,把大地啃食得寸草不生,浮尸千里,国家几乎覆灭了大半
小二叹了口气,很想大吐苦水,但想到眼前的客人是异乡来客,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与此同时,大堂的气氛越来越激动,那个大胡子中年男子霍地站了起来,对着其他人说道:“今日正午,阿力曼穆禅会开坛施法,用自己的百年修为祈求上天,收回灾祸!”
“穆禅不愧是穆禅,一片仁心为万民。”一个老妇唏嘘地感慨道。
其他的食客也是纷纷附和,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这时,靠窗位的一个方脸青年忽然出声道:“其实,南疆军进了我们南凉后,既不屠民,也不烧杀抢掠”
“住嘴!”那山羊胡老者声色俱厉地打断了那方脸青年,指着他斥道,“外敌就是外敌,你身为南凉人,竟然为侵占我南凉国土的大裕人说话,根本不配为我南凉子民!”
虽然在场的南凉人都知道当初是南凉先出兵大裕,但是此刻又有谁会“耿直”得去指责自己的国家,都是一脸义愤且鄙夷地看着那青年,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以致那青年羞得满脸通红,不一会儿就落荒而逃了
就算原来南宫玥还有几分不确定,此刻也有九成把握了。
“阿奕”南宫玥询问地看向了萧奕。
萧奕又给自己添满了酒水,然后往南宫玥的嘴边送去,用诱哄的语气说道:“阿玥,这酒不错,也不烈,你也尝尝吧?”
南宫玥无力地眼角抽动了一下,就着他的手,轻啜了一口,然后微微扬眉。咦?这酒倒确实是甘甜,于是又轻啜了一口,浅尝即止。
等萧奕收回手,把杯中剩余的水酒一饮而尽,南宫玥才骤然意识到刚才的酒杯是萧奕的,俏脸微红。
迎上萧奕满含笑意的眼眸,她故作镇定地用眼神催促他。
萧奕乖乖地换了一个位置,坐到了南宫玥的身旁,附耳在她耳边悄悄地把刚才的事给如实重复了一遍。
南宫玥一边听,一边随意地用着凉菜,这酒楼的主菜如何且不说,这凉拌菜确实做得不错,酸酸甜甜,很是开胃,南宫玥不知不觉就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吃了大半碟,直到萧奕说起那黑死虫的危害时,她才停住了筷子,饶有兴味地扬了扬眉。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黑死虫这种昆虫,不过,它真的有那么邪门吗?
以她对蛇虫鼠蚁的了解,这些小小的生物往往对于即将降临的危机有一套自己的本能去规避危险,这黑死虫是否也是如此呢?又或者是
萧奕拉起南宫玥的手,在她的掌心轻轻地勾了一下,两个人不用多说什么,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接下来,他们就把心思放在了饭菜上,也难怪这酒楼中座无虚席的,这里的酒水和菜肴都是色香味俱全,连南宫玥都难得地放下吃饭八分饱的原则,多吃了几口,萧奕更是把剩余的菜肴一扫而空。
随着正午的临近,酒楼中的一些食客结了账后,就彼此招呼着往外头去了,说是要去看阿力曼穆禅开坛做法。
萧奕随意地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二,兴冲冲地拉着南宫玥随着人潮去看热闹了。
一众南凉百姓往城中的方向涌去,其他的街道也能看到不少百姓往同样的方向走去,越接近城中央,人流就越是密集。
此刻已经快正午了,烈日当头,而南凉的天气比南疆还要热上两分,萧奕随意找了一家摊位买了两顶斗笠,分别戴在了两人的头上。
南凉人本来就有戴斗笠的习惯,南宫玥和萧奕的打扮不仅不突兀,而且乍一眼看去,还更像是南凉人了。
城中央的市集广场中,早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那些虔诚的信徒早就盘腿围坐在了那里,一圈绕着一圈,层层叠叠,乍眼看去,至少有数百人每个人的眼眸都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虔诚到近乎疯狂的光芒。
那些信徒的中心建了一个三尺高的木台,木台之上,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正闭目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身上穿着白袍,一头如雪白发披散下来,看来慈眉善目,很有几分仙气。
南凉人多信教,有的信佛教,有的信道教,有的信密教还有的南凉国教虔思教。
这位阿力曼就是虔思教的得道大师,被人尊称成为“穆禅”,“穆禅”是南凉语,翻译成大裕话,约莫就是“转世尊者”的意思,这位穆禅清修多年,在南凉有着极高的威望,虔诚的信徒遍及各地。
近日他刚云游到泙湖城,当预知到这里会有灾祸时,悲天悯人的阿力曼穆禅心生不忍,留在泙湖城日晚颂经祈福,希望上苍赐下怜悯,如今更是决定亲自开坛作法!
广场里陆陆续续涌入了不少虔诚的南凉人,挤得整个广场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好像连四周的温度都随着众人高昂的情绪上升了好些
“看着日头,再一炷香就要正午了吧?”旁边一个干瘦青年抬头看了看日头,迟疑地对身旁的矮胖青年道,“黑死虫真的会降临吗?”
矮胖青年热切地看着那白须白发的老者,毫不怀疑地握拳说道:“既然阿力曼穆禅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穆禅年逾百岁,仍精神矍铄,那可是修成了金身,开了天眼的!”
四周的其他人也都是此起彼伏地应着,一个个都面上放光,热切而虔诚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个老者身上。
萧奕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在西北边停留了一瞬,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
有趣!
真是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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