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煜哥儿会叫娘了!
南宫玥俯首看着小萧煜乌黑亮泽却略显凌乱的发顶,眸中一酸,热泪无法抑制地盈满了眼眶,心中更是波涛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小萧煜双手攀着娘亲的褙子,小脸在娘亲的胸脯下方如猫儿般蹭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得到一点反应,好不容易稍微平复点的心情又变得悲切起来。
他仰起圆鼓鼓的小脸,泪眼婆娑地看着娘亲,又密又翘的长睫毛上还挂着露水般的泪珠,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狗。
如果是平时,娘亲不是应该把他抱起来,柔声地安慰他一番,亲亲他的脸,拍拍他的背,捏捏他的手吗?
“娘抱。”
小家伙的小嘴又扁了起来,可怜兮兮地高抬着小脸和双臂。
南宫玥又愣一下,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心里失笑。
原来如此。自家的小家伙其实很聪明,就是贪玩又爱躲懒,他虽然还未满周岁,却已经敏锐地感受到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所有人都喜欢他,无论他开不开口,大家都会顺着他,所以他也就懒得开口说话了直到阿奕走了,直到刚才发现自己不见了,他心急了,所以才肯开了尊口。
这个臭小子!南宫玥心里忍不住学着孩子他爹又好气又好笑地叫了一声,伸出指头在他额心点了一下。这个坏小子!
“娘!”小家伙撒娇地又催促了一声,这一下,南宫玥总算有了动作,俯身把他抱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先在他布满泪痕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柔声问道:“煜哥儿,可是饿了?”
小家伙总算如愿以偿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可爱的小脸上毫不吝啬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得南宫玥差点心又酥了。
一旁的乳娘、丫鬟们见小世孙不哭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鹊儿赶忙绞了温热的巾帕来给小世孙擦脸,擦手。
等小萧煜又焕然一新后,绢娘就服侍他吃起东西来,可是今日的小家伙似乎很是不安,一边吃着,一边手里捏着娘亲的衣角,不肯放开,而且还吃一口,就看娘亲一眼,仿佛唯恐她下一瞬又会不见似的。
之后,小萧煜就变成了南宫玥的小尾巴,南宫玥走到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午后在西稍间玩耍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的玩具统统都收集起来,讨好地送到了南宫玥跟前,那样子仿佛在说,娘,都送给你!
乳娘、丫鬟们忍不住都噗嗤笑了出来,鹊儿凑趣地笑道:“恭喜世子妃。小世孙才不仅是是聪慧,而且还很孝顺呢。”
画眉、绢娘她们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小世孙夸了一遍,屋子里一片喜气洋洋。
南宫玥心里妥帖极了,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发顶,又在他柔嫩的脸颊上左右亲了两下,小萧煜也仰起小脸,学着娘亲的动作亲了两口。
这不是小家伙第一次亲她,以前他不止一次懵懂地学着他爹亲过她,然而,此时却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小家伙对她的珍惜。
南宫玥眼中的笑意更浓,把小家伙抱在怀中,教他认起自己的玩具来。
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
偶尔可以听到小家伙一会儿叫娘、一会儿叫喵的奶音回荡其中
未时初,小家伙又躺在了他的小床上准备午睡,他依依不舍地拉着南宫玥的一根手指,明明眼皮已经沉重得不得了,但是他还是闭了眼又张,再闭,然后再张看得南宫玥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好笑。
她慢悠悠地哼了一个小曲子,小家伙在娘亲的歌声中,总算闭着眼甜甜地睡去了。
南宫玥陪在好眠的小家伙身旁好一会儿,直到小橘来了,才用一条猫尾巴作为交换,暂时从小家伙的肉爪中脱身,去了小书房写信。
这封信自然是写给萧奕的。
她把今日从摆衣口中得到的消息统统写在了信上,也包括那“成任之交”的阴私之事
南宫玥才刚收陪方老太爷,方老太爷也乐得陪曾外孙玩耍,反正小萧煜很好哄,只要帮他把藤球抛出去,他自然就会自己去玩。
等小家伙玩累了,方老太爷就会陪着喝喝茶水,吃吃点心,又让丫鬟们玩翻花绳给他看,看得小家伙目不转睛,“咯咯”地为她们鼓掌
镇南王也不甘示弱,为了和宝贝金孙多待一会儿,他每天都跑去听雨阁探望岳父,每次去都拿出一个新鲜的玩具,大前天是单皮鼓,前天是陀螺,昨天是不倒翁,今天是投壶到后来,他还亲自上阵,给小萧煜演示该怎么投壶。
小萧煜也很配合,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望着镇南王,每次只要镇南王一投中,他就兴奋地拍着小肉掌,笑得开怀,叫着:“祖祖。”
那可爱的小模样逗得镇南王哈哈大笑,觉得金孙真是赏识自己,心里十分熨帖舒畅,还得意洋洋地放豪言说,他年轻的时候论起投壶那可是打遍南疆无敌手。
一旁的丫鬟们看在眼里,默默地垂首,心里忍俊不禁,恐怕这南疆这王府里,大概也只有小世孙兵不血刃就敢“骑”在王爷的脖子上了
含饴弄孙的日子让镇南王每天乐不可支,连萧奕到底出征去了哪里,想打谁都懒得管了
这一日,把小萧煜留在听雨阁后,南宫玥自己则回了小书房处理府中的中馈事务。
忙碌的时光过得飞快,等她忙完以后,已经快一个时辰过去了,这时,鹊儿挑帘进来了,先递上了几张绢纸,然后禀道:“世子妃,刚才上梁街那边送来了几盒柿饼和山楂,说是二夫人的娘家送来的,给世子妃尝尝鲜。”
二房丘氏一家自从分房后就搬到了上梁街那边,平日里除了节礼,往来不算频繁。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丘氏忽然送礼过来,自然也就是为了萧霓的事。
南宫玥心知肚明,含笑问道:“三姑娘这些日子可好?”
鹊儿恭敬地答道:“听说,三姑娘自从大前日回了家后,每日都早出晚归地去大姑娘的五善堂帮忙,奴婢也去过善堂一回,三姑娘看着精神不错,脸色红润多了。”萧霓放下了心结,以后应该会越过越好。
南宫玥眼中闪现笑意,沉吟一下后,吩咐道:“鹊儿,你派人去一趟方家二房,透透口风”
若是方家二房有心的话,可以让方七公子也偶尔去善堂帮忙,给这两人相处的机会,也可以看看彼此的为人品性,是否投缘。
婚姻虽是父母之命,合两姓之好,但若是小两口能够情投意和是最好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终究要他们俩能和睦地过下去。
鹊儿应声退下了,小书房里又剩下了南宫玥,眉头微蹙。
萧霓的婚事是定了,但还有萧霏呢,她的霏姐儿也不知道姻缘在何方呢!
南宫玥低头看起了鹊儿刚刚呈上的那几张绢纸,这是鹊儿调查的“华”、“姚”、“兰”三位公子的事情。
南宫玥慢慢地翻看着,这三家本来也是她精挑细选下来的,自然每一位公子都是不错的。
比如这位兰将军府的兰四公子。
南宫玥还记得自己听萧奕提过武双全的兰将军,说他有韬略,善骑射,语气之中很是敬重。因为兰将军是弃从武,兰家子弟自小都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知书达理,每个都是如其祖般武双全,而且相貌斯俊雅。
兰家男儿自小秉承庭训,每日都是鸡鸣而起,随长辈兄长一起练武,之后,就去书院读书,十几年如一日,光凭这点坚持就可以看出心性必定不错。
兰四公子是家中嫡幼子,自小也是受尽宠爱,比起几位兄长和父辈,他是喜不喜武,除了每日晨练以后,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十岁时就中了童生。
其母兰大夫人本是书香门第出身,本来还指望幼子可以金榜题名,偏偏这兰四公子是个有主见的,几年前百越突然来袭,南疆连失数城,一度风声鹤唳,直到萧奕赶回南疆,战局才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兰四公子心有感触,就说要学祖父弃笔从戎,如今也在军中历练
这少年郎也是个真性情的,加之如自家的霏姐儿一般都喜欢读书,想必霏姐儿一定会欣赏。
南宫玥正看得饶有兴味,又是一阵挑帘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南宫玥下意识地抬眼看去,百卉面色凝重地进来了,禀道:“世子妃,刚刚有人去大姑娘的五善堂闹事”
闻言,南宫玥脸上难免露出一丝错愕,问道:“怎么回事?”
百卉理了理思绪,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昨日五善堂里来了一个郭姑娘,说是继父嗜赌,为还赌债,要把她卖给别人做妾,求善堂收留,她愿意在善堂里帮着照顾里面的女孩子,做些杂事。
五善堂里本来就缺人,萧霏见这郭姑娘眼神还算清正,又找人去大致调查了一番,知道她所言属实,就让她在善堂里住着。
谁知道今日就有一个嬷嬷带着几个婆子找上了五善堂,趾高气扬地来讨人,说那郭姑娘是府里的逃妾,刚才萧霏已经闻讯赶去了
百卉看着南宫玥请示道:“世子妃,要不要奴婢”也跟过去?
南宫玥放下了手中的那叠绢纸,沉吟片刻后,对百卉道:“这事让大姑娘自己解决。”反正凌霄跟在萧霏身边,萧霏肯定吃不了亏的。
霏姐儿已经及笄了,自己也该学会放手了。
南宫玥朝窗口的方向看去,心中隐约浮现一丝惆怅
此时还不到申时,阳光正灿烂,枝叶在微风中悠然起舞,然而城西的五善堂里,此刻却是剑拔弩张。
五善堂所在的琉璃巷平日里很是冷清,可今日却因为一伙人登门索要逃妾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把这条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五善堂大门后的庭院里,两方人马彼此对峙着,谁也不肯示弱。
萧霏刚赶到了善堂,正与一个身穿褐色暗纹褙子的中年妇人四目直视,看那妇人的装扮,像是一个管事嬷嬷。
萧霏客气地说道:“这位嬷嬷,郭姑娘既然不愿意为妾,你又何必强人所难!”顿了一下,萧霏又道,“我愿意买下这郭姑娘的身契,嬷嬷觉得如何?”
萧霏说着,朝身后瑟瑟发抖的郭姑娘看了一眼,这郭姑娘容貌还算娟秀,只是此刻却是狼狈不堪,原本挽成一个纂儿的头发早就乱了,刚才差点被这嬷嬷带人拖走,把她吓得魂不守舍。
那嬷嬷却是皱眉,不肯退让:“这位姑娘,此言差矣。这郭姑娘的卖身契就在我手里,我为何不能带走郭姑娘?”
她是有卖身契在手的,而且,又不是逼良为娼,这位姑娘凭什么拦着她?
嬷嬷越想越是恼怒,这趟差事本来再简单不过,也就是挑一个性格温顺乖巧的良家子回去给将军当姨娘,给了钱直接把人带回府就是了,谁想这郭姑娘居然发起疯来,说是不愿意,还跑了,害得自己的差事没办成,那自己回去又如何向夫人交代?!
想着,那嬷嬷面露不愉,轻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了一件普通的青蓝色褙子的姑娘,撇了撇嘴,讥诮地说道:“这位姑娘,既然你这么善心想要助人,简单啊,要不你跟我回去,给我们阎将军当妾。以后姑娘就是我们阎家的半个主子,吃穿享用不尽!”
萧霏不过是微微蹙眉,桃夭却是气得满脸通红,怒道:“放肆!你”
萧霏抬了抬手,阻止桃夭继续说下去,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那嬷嬷道:“你是阎将军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