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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4相迎(1/2)

八月十三,朝野下又迎来一波骇浪,皇帝正式颁下诏书,立皇五子韩凌樊为太子。

之前立太子的一些程序在前两年都已经大致完成了,如今只剩下了祗告太庙和最后的册封典礼。

八月十四,早朝后,礼部尚书和钦天监便来御书房求见皇帝,钦天监选出了三个吉日由皇帝挑选告庙的日子。

御书房,在折子递去后,是一片沉寂。

皇帝面沉如水地看着折子写的三个日期,始终不语,右手一会儿执笔,一会儿又放下,一会儿再次执笔……

皇帝没出声,礼部尚书和钦天监也不敢出声,这么君臣无语。

随着时间过去,沉默让空气变得渐渐沉重,礼部尚书和钦天监暗暗交换着眼神,惶惶不安。

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从御书房外传来,不一会儿,有一个小內侍慌忙地走了进来,焦急地禀道:“皇,泾州来报,镇南王世子率三千骑兵北,已经过了江口城,正一路向王都而来……”

闻言,御案后的皇帝面色大变,拿着御笔的右手一抖,笔尖的墨汁滴落下来,正好落在御案的那张折子,一滴指头大小的墨迹在米白色的纸张,黑得刺目!

皇帝抬起头来,眉宇紧锁,脱口而出道:“镇南王想干什么,他这是想用三千人向朕示威不成?!大胆逆臣!看来他们镇南王府果然是要谋反了!”

皇帝越说越气,火直涌。

礼部尚书和钦天监可不敢接皇帝的话,两人皆是俯首看着鞋尖,噤若寒蝉。

“啪!”

皇帝愤怒地随手扔下了御笔,拔高嗓门下令道:“给朕速召内阁觐见!”

“是,皇。”

那小內侍急忙应声,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留下了这满室的寂静与怒气……

半个多时辰后,几个内阁大臣匆匆地赶到了御书房。

皇帝的怒意在这段时间的等待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层层升,待众臣一行礼,皇帝迫不及待地对兵部尚书说道:“陈元州,你给朕立刻派兵前去围剿,活捉萧奕!”

怒极的皇帝咬牙切齿,眸一片通红。

几个内阁大臣心里暗暗叹息,都是默不作声。

尴尬的沉寂蔓延开来,这本身也是一种无声的反对。

看着几个内阁大臣俯首不敢看他,皇帝仿佛当头被倒了一桶凉水般,心火瞬间熄灭了。他深吸几口气,渐渐开始冷静了下来。

“不行!”皇帝若有所思地又改口道,他缓缓地转动着手的玉扳指,思绪转得飞快。

镇南王既然能打下百越、南凉和西夜三国,不是个蠢人,他派萧奕北,却让其只带区区三千人肯定是有后招。

众所周知,镇南王一向不喜萧奕这个嫡长子,所以多年来把萧奕留在王都为质……当年南疆军大败百越后,萧奕亲自带着奎琅回王都献俘,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皇帝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镇南王这是在等着朕出兵呢……”

他若是真的出兵,正镇南王的下怀,然后镇南王可以打着为子报仇之名,率军北伐,口号是“除奸佞、清君侧”云云。

只要师出有名,镇南王不怕坏了名声,不怕将来遗臭万年!

纵观历史,诸如此类的事可谓俯拾皆是。

此时,御书房内的君臣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皆是面露凝色。

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要行事谨慎,决不可以给镇南王任何机会、任何借口动兵。

皇帝带着期待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内阁首辅程东阳。

程东阳沉吟片刻后,便含蓄地提议道:“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镇南王世子远道而来,大裕乃礼仪之邦,自该派人前去相迎……”

“相迎”是明面的借口,去接洽并试探萧奕来王都的意图才是真正的目的。

皇帝眯眼思索了一会儿,立刻准了。

事到如今,也唯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日,宣平伯奉皇命离开王都,一路南下……

然而皇帝的心却无法因此放下,甚至于随着时间的过去,心越提越高,连着几日都是辗转难眠。

如此忐忑地等了七八日后,宣平伯于八月二十回到了王都,他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自然是消瘦憔悴了不少,可是皇帝看着竟他还要疲累。

宣平伯给皇帝作揖行礼后,恭声禀道:“皇,臣在华圩城见到了萧世子和安逸侯……”

安逸侯?!皇帝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听宣平伯继续说道:“他二位表示此次来王都是迎接官大将军以及官家满门……”

说到后来,宣平伯的声音有些僵硬。

这官家满门除了官语白以外都死绝了,官语白这次来迎的当然是亲人的棺椁。

闻言,皇帝呆若木鸡。

宣平伯带来的这个答案完全超乎皇帝的意料,皇帝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沉了下去。

原来萧奕是和官语白一起来的,原来他们早是蛇鼠一窝!

想着,皇帝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

三年前,官语白奉旨南下,起初还不时有消息传来王都,渐渐地,再无一点动静……

短短数年,镇南王府连百越、南凉和西夜三国都打下了,而官语白却没有支言片语传回王都,皇帝又怎么可能不对官语白生疑!

总归也两个可能,要么是官语白被镇南王杀了,要么是官语白被镇南王收买了,背叛了朝廷!

如今看来,必定是后者无疑!

好你个官语白!

皇帝的眸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冷芒。

他自认对官语白不薄,不但为他洗刷了官家的冤情,还封他为世袭三代的二等安逸侯,却不想他竟然忘恩负义,这么轻易被镇南王给收买了!

官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不忠不义之徒!

看来官语白这些年来一直为当年官如焰以及官家满门之事怀恨在心,一旦寻到了机会,立刻图谋不轨……

皇帝眯了眯眼,心口的怒火烧得更盛。

即使是当年他不慎冤枉了官家那又如何?!

他不是为他们官家平反了吗?

他不是已经尽力补偿了吗?

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受命于天,臣受命于君,官家身为臣子自该感恩戴德,自该谨遵为臣之道。

可官语白这逆臣倒还敢记恨起天家来,还胆敢勾结镇南王府,背叛朝廷!

真是枉费他对官语白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皇帝几乎掰断了手的玉扳指,怒火在胸口翻腾不已,嘴角勾出一个扭曲的冷笑。

如此看来,当年他也不算冤枉了官家!

说到底,算是当年官家暂时没有叛国之心,那将来呢?!

一旦他们对朝廷心生不满,是不是会心生异心?

如现在的官语白,如现在的镇南王府……

“来人!”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果决地下令,“召内阁觐见……”

皇帝一声令下,一众内阁大臣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到了御书房。

在皇帝的示意下,由宣平伯把此行南下的所见所闻又大致说了一遍,然后皇帝便沉声把问题抛给了几位阁臣:“你们看,现在应如何是好?”

皇帝的声音听似平静,实则那压抑的怒意已经快要像火山爆发般喷涌出来。

这一点,几位阁臣作为天子近臣,都是心知肚明。

众臣围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后,还是由程东阳前道:“皇,依臣等之见,安逸侯和萧世子千里赴王都也不过是为了带回官如焰的骸骨,区区小事,对大裕无碍,算成全他们又有何妨?”顿了一下,程东阳斟酌着词句道,“皇,谨慎为,不能给镇南王任何北伐的借口!”

其他几位大臣也皆是俯首作揖,以示附和。

御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站在正前方的几位阁臣,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

他堂堂一国之君却被几个臣子逼到这个地步,他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只觉得心像是有无数头野兽在咆哮着、嘶吼着、挣扎着,他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可是,哪怕皇帝再不情愿,形势人强,他终究不得不做出选择,做出妥协。

来日方长,他既然是大裕天子,须得以大裕江山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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