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黄昏,天际传来阵阵闷雷声,在电光闪鸣间,暴雨“哗啦啦”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路边的大树上、道路上、房屋上……
密密麻麻的雨帘让四周变成了一片汪洋,路上泞泥不堪。
路边的一间小客栈中,此刻一楼的大堂里坐了不少客人,或是来避雨的,或是来投宿的。
屋外,雷声轰鸣不断,忽然又隐约夹杂了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见一辆青篷马车在暴雨中飞驰而来,停在了客栈外。
高瘦的小二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急忙出门相迎,“敢问客官可是要投宿?本店正好还有几间上房!”
“我家公子和夫人要投宿……”
“轰隆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几乎把外面的声音压了过去,坐在大堂中的那些客人径自饮茶、用膳、说话。
须臾,就见那小二引着一对看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夫妇进来了,夫妇俩皆是着紫衣,女的清丽温雅,男的俊美挺拔,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心里不由赞叹一句:
好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
这时,一道银色的闪电在外面昏暗的天空猛然炸开,让这大堂中也随之变得敞亮了起来,闪电的白光照得这二人肌肤胜雪,尤其是那容貌比女子还要昳丽的紫袍男子,一双桃花眼比星子还要璀璨,俊美得不似凡人。
若非这里并非是什么荒郊野外,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不是狐狸精幻化成人形,跑来人间蛊惑众生。
紫袍男子拿着一方水绿色的帕子,仔细地拭去了女子肩头几乎不存在的雨滴,笑吟吟地问道:“阿玥,你饿吗?”
南宫玥微微一笑,道:“阿奕,差不多是晚膳的时间了,我们先用些东西,再上楼吧。”
“两位客官这边请。”瘦小二殷勤地招呼他们到窗边的桌子坐下,“不知客官要用些什么?我们店里可是有不少拿手好菜,春笋香菇鸡汤、千张肉、清蒸鲈鱼、红豆糕、葱香花卷……”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眉飞色舞。
萧奕随意地点了一壶普洱茶,又让小二上六七道拿手好菜,小二喜笑颜开地退下了。
“咳咳咳……”
右边的那桌传来女子隐忍的轻咳声,南宫玥循声望去,只见几步外的那桌也坐了一对夫妻,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
那咳嗽的妇人穿了一件葡萄色如意纹妆花褙子,一头浓密的青丝挽成一个弯月髻,插了一支八宝攥珠飞燕钗,看来端庄秀美,此刻她正捏着一方帕子掩嘴轻咳。
“茗儿,你可是方才淋了雨着凉了?”那妇人身旁的男子关切地看着他,男子着一袭蓝色云纹锦袍,腰上环着嵌青玉的腰带,一表人才。
“老爷,我没事,只是喉头一时有些痒。”妇人道。
“茗儿,我看这雨大,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不如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去吧?你今晚早点歇下吧。”蓝袍男子柔声又道。
妇人很快止住了咳嗽,应了一声。
跟着,那蓝袍男子就把那高瘦的小二给叫了过来,要了一间上房,然后又吩咐一旁的青衣丫鬟道:“夏莲,你去马车里把夫人的衣物取来。”
“是,老爷。”青衣丫鬟急急忙忙地披上厚重的蓑衣出去了。
“丁老爷,丁夫人,这边请!”
瘦小二就引着这对夫妻俩上了楼梯,几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丁老爷和丁夫人感情可真好!”大堂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青色衣裙、体型圆润的中年妇人感慨地说道,透着艳羡的目光从楼梯的方向收回,又看了看萧奕和南宫玥,等她的目光移到身旁胡子拉渣的灰衣大汉时,其中只剩下了嫌弃。
她推了一下那灰衣大汉,埋怨道:“孩子他爹,我也淋了雨,怎么没见你问我一句好不好?”
正在喝酒的大汉一个不提防,被推得酒水都洒了半杯,一脸无辜又心疼地看着洒在桌上的酒液。
就在这时,另一个矮胖的小二捧着几个盘子快步走来,利索地给萧奕和南宫玥这桌上热茶和点心,却是意味深长地反驳那青衣妇人道:“这位大姐,有些事可不能光看表面。”
那青衣妇人顿时眼睛一亮,好奇地打探道:“小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说来与我们听听啊。”
其他几个客人也好奇地朝胖小二看了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催促道:“小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倒是说啊!”
胖小二给萧奕和南宫玥上了最后一盘点心后,就往那青衣妇人的方向走了几步,朝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稍稍压低声音道:“那丁老爷和丁夫人是隔壁丁家村里的乡绅富户,这丁老爷本来不姓丁……”
胖小二这么一提点,那灰衣大汉立刻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那丁老爷莫非是倒插门?”话语间就多了一丝不屑。
这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非要去做倒插门吃软饭,自然是人品不佳!
时人对赘婿多有轻视,比如大裕中原那边,自几百年前,就有律法明文规定赘婿不得入朝为官。
“娶妻也罢,入赘也好,还不就是两口子过日子呗。只要这日子过得好,有什么关系!”青衣妇人倒是不以为然,说着,她看向了南宫玥,与她搭话道,“这位妹子,你说是不是?”
南宫玥冷不防被搭话,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萧奕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可不敢让大越的堂堂太子入赘!
萧奕那可是南宫玥肚子里的虫子,一看他的太子妃的眼神和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眉尾一挑,笑了,灿烂的笑靥中透着一抹调皮,一手横过桌子拉住了南宫玥的一只素手,深情款款地说道:“阿玥,为了你,就算岳父岳母让我入赘,我也是愿意的。”说着,他有些来劲了,“其实,‘南宫奕’也挺好听的!”
客栈外,周大成刚安顿好了他们的马车,本来打算进来,却正好在门槛外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收住了脚,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他想了想,还是默默地又退了。他还是先去喂会儿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