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没打算瞒着他们,”朱棣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微不可闻:“朕,倒要看看,谁还敢乱来……”
“是……”郑和看着沉沉睡去的朱棣,心头升起明悟。皇帝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关头,再没有与人争斗的情绪,只想安安稳稳走好这最后一程。所以让勇士营入密道,显示出皇帝早有准备的架势,好把野心勃勃的家伙吓退。哪怕只是暂时平安无事也好,哪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东厂对宫中的大清洗十分彻底,如今各处宫室,全都是赵赢的门下,西苑中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老太监的耳目。
是以郑和尽管已经十分小心,趁着夜色悄悄调勇士营入宫,但还是第一时间就被赵赢的手下发现,报到老太监这里。
“郑和把勇士营调到寝宫,入了密道?”听着下面人的禀报,马德眉头紧皱道:“这马三宝越来越本性毕露了,他这是想要对付谁?”
“太孙刚刚回宫,他就来这套,莫非两人这就勾结起来了?”掌班太监也沉思道:“还真有可能,那份召太孙回京的伪诏,可不就是郑和和那帮大学士搞的鬼吗。”
“没错!”其余人等也‘义愤填膺’嚷嚷起来:“老祖宗还是他师傅呢,他这是要欺师灭祖!”
然而赵赢一直阴着脸一声不吭。好一会儿众人才发现他的异状,这才渐渐闭上嘴,马德仗着素来受宠,小声问道:“干爹,哪里不妥吗?”
“郑和……不像是干这些事的人。”赵赢缓缓摇头道:“老夫担心,他的举动有皇上的授意。”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马德强笑道:“哪怕皇上醒的时候说过什么,现在他昏迷不醒,也全都不重要了。”
“倒也是……”众人闻言深以为然,都松了口气道:“就算他手里有旨意,只要咱们掌控了局势,就可以说他是矫诏!”
“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行事了,”赵赢站起身,看看众人道:“你们守好宫中,尤其是皇上和太孙那里,咱家去赵王府一趟。”
“老祖宗放心,”马德等人赶忙跟着起身恭送道:“老祖宗走好。”
赵赢便坐上轿子,沿着长廊往西苑门而去,路上看着漆黑的宫苑,仿佛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怪兽,老太监皱皱眉,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妥,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妥。
快到西苑门时,又一顶轿子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与赵赢的轿子不期而遇。
“老祖宗,”赵赢的跟班太监轻声禀报道:“是黄公公。”
“是他?”赵赢沉重的眼皮陡然抬起,一双三角眼中寒芒乍现,又倏然不见,语气恢复平淡道:“他要干什么?”
那边黄偐已经下了轿,规规矩矩立在赵赢的轿前,拱手恭声道:“干爹。”
“现在想起还有个干爹来了?”赵赢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黄偐,借着灯笼,能看到他明显瘦了一圈,也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了。
黄偐和马德一样,是赵赢的干儿子,不然也不可能多年前就当上乾清宫的管事牌子,成为朱棣跟前最当红的太监之一。不过所谓人红是非多,黄偐风光无限,惹得不少人眼红,比如马德,就一直在赵公公面前说他的坏话。黄偐也仗着皇帝的宠幸,确实有些不把老太监放在眼里,所以这些年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很淡了。
但黄偐这几个月日子可不好过,那害的皇帝昏迷不醒的胡道士,就是他引荐给朱棣的。尽管因为皇帝病倒后,宫中一片混乱,至今也没有明察此案,但黄偐还是被解除了官职,彻底从皇帝身边消失。
赵赢已经快忘了这个昔日朱棣眼中的红人,是以再次见到他,难免有意外之感。
“往日里是儿子太过忤逆,”听了赵赢的讥讽,黄偐直接跪在他面前,恭声道:“干爹就饶过孩儿一次吧。”
“先起来吧。”赵赢不置可否的哼一声,淡淡问道:“黄公公要去干什么?”
“儿子与干爹同路。”黄偐恭声道:“儿子有天大的秘密,要禀报赵王殿下。”
“哦?”赵赢本来想问什么秘密,但这里人多眼杂,便暂且压下,点点头,道:“先出宫再说吧。”
“是。”黄偐恭声应下,先目送着赵赢上了轿子,这才也转身上轿,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