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郡主记得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震惊,是来自自己母亲的震怒,在那燃着燎燎火光的殿堂之中≡己母亲尖锐的声音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响起,于是那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两位婢女,就这样被砍了脑袋。那两颗前一刻还鲜活的脑袋蹦跶跌落在地,朝她睁目,似永远不能闭上的情形,还犹在眼前。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可以和自己一起打闹的玩伴,竟然在自己母亲的威严下,如此的脆弱。她被吓得动惮不得,浑身冰冷...并由此开始对她生出发自内心的敬惧。并从内心告诫自己永不要侵犯这个女人的威仪。
第二次是后园,她亲眼见到那个精壮的男宾和自己衣冠不整的母亲从后殿主公房中走出。她至今能够记得那男人望着自己瘫软的抖若筛糠,清楚记得自己拿威严十足母亲脸上婊子般的红潮,以及额前因为尴尬和惊怒纷乱的一抹发丝。
然后就是她因为自己的莽撞被狠狠的挨了一个耳光。随后那天的那人,包括镇守后殿的所有卫士,从今以后都消失在了这个世间。她没有消失,因为她知道她是她唯一的女儿n的,她是她的女儿,所以她没必要假装矜持假装贤淑,她可以在这盛唐横来竖去。可以和她一样辱骂那个终日醉酒的男人蠢货,废物!——尽管他是她的父亲,公主那形同虚设的可怜驸马。
这个人已经被盛唐的威严压迫折磨得不似一个男人,他只是一个醉死也无人管的软蛋废物□至她开始怀疑在整个盛唐,在那帝国的权威覆盖之下,还有没有一个真正的男人!?
六年后的这个摘星楼之中,漫天的碎雪之下♀处拔出来的长剑,那泛着寒芒耀得人眼生疼的青锋,面前的这个杨泽。再一次让她的双目张圆,陷入了全身颤抖的震惊之中。
拔靳仓惶但不失急骤的四起。无数人被杨泽的举动骇然紧张到了极点。
任谁都没有想到,杨泽竟然说拔剑就拔剑。而且所指的对象,正是对面的大公主!
就连大公主也没有料到,在她劈头盖脸的斥骂之下,等闲人早已经趴软俯首谦恭伏地发抖了,眼前这个人竟然会朝自己拔出了剑。无论如何,尽管她极力的想要保持镇定,但此时的面容却如寒霜般煞白得有些吓人。
“不可...不可啊...”雷洛等人在私下轻嗫着嘴唇,声音几不可闻。他突然发现,此时此刻,竟然连出言阻止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杨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还不快把手中兵刃放下!”刘叔楼声音无比凝重的响起,此时他沉吟一番。直言不讳,“若真如你所言,我们要严苛的惩罚每一个有罪之人,那么只可能导致归心者背离,只可能让他们更加坚决的抗击我帝国。而若能相结归顺帝国,那么流霜,鹿岛两国,便能够成为阻击东正教门的两把锐利匕首,对我盛唐起到不可忽略的作用!我问你。在这种情况下,岂又是单纯公道可以去衡量的利弊?”
杨泽握剑的手没有放松,“这是你们的事,这是你们心中所认定的利弊标准...但如果忠诚于盛唐的条件若是保证他们的地位和安全,那么如何向那些曾经为此死去的人交代?很多人为此逝去,正是消有朝一日,能够对这一切有公正的裁决。”
“但如果不以此法施行,还有更多的人会死去!还有更多的国度,会遭遇你大晔国同样的命运!目前真正具备威胁的↓是在南方影响力辐射百国的东正教门!那才是罪魁祸首!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行使非持段,这点你不能不承认!”刘叔楼喝道。“现在放下你的剑,一切还来得及!”
是啊,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规但有效的做法。然而若不能笼络风吹雪和雷东来,盛唐一日远征军没有出发之前,又有什么力量,来辐射对抗南方和远东活动剧烈的东正教门?
风吹雪和雷东来的手上,的确杀了很多人,沾了很多血腥。但是形势之上,帝国若要对东正教门的报复和扩张有所压制,就不得不依仗流霜,鹿岛这些地区性强国的效忠。如果在这里处置了风吹雪和雷东来,很难保证大晔国的灾难,不会在东正教门的导演下,在其他地方重新上演。
“朝令不能夕改⊥罚不能无度...是以对错也需要分明。我不在乎他们能弥补重建什么功劳。我只在乎若不能给启战的人以惩戒,不能让后来者看到警示。便只能令历史反复,令奋战者灰心!我只在乎那些闭上眼睛长眠于世的人,是否能够安心。”
“荒唐,你是在以死人来威胁我吗!”华婉公主此时也顾不得事后会被人如何议论,她的威望将遭到何等打击,声音如穿破鼓膜般高昂尖锐响起,“来人,给我拿下这个无法无天之徒!”
在周围侍卫哗然而动之时,杨泽手中的公主腰牌高高举起。周围欲动的侍卫顿时止步。他们毕竟并不属于华婉公主统辖,而杨泽举起公主腰牌,等同于清平公主亲临庇护,只要杨泽一刻没有对大公主进行伤害之举,他们也不能先一步动手。
从任何一个层面来说,此时有公主腰牌在身的杨泽,都有和大公主对话的资格。
相国刘叔楼面色阴晴不定,望着杨泽,冷声道,“你待如何?”
“我说过了,我要一个公正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