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二皇兄已然不是储君,他也只是想尽一尽这最后的孝心罢了,还请姑姑成全!”崔景心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继续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崔景心像是铁了心要替崔景文求情,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便有了一片殷红血迹。
偏偏这时,罗叶郡主开口帮腔道:“长公主,我虽不是中原人,却也听闻你们中原素来最讲究孝道,还请您看在景心一片赤诚的份上,成全一二!”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长公主一时有些无措:“这,本宫……”
见长公主被她求得实在为难,青汣不由瞥了一眼旁边的正主,不料后者坐在那里端正如斯,气定神闲,俨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该她一个外人插手,可青汣瞧着崔景桓这副模样实在来气,心中一阵冷笑,直接上前一步,用了点巧劲儿将崔景心“扶”起来。
淡淡道:“皇上的遗旨昨夜便已昭告天下,如今举朝皆知,宫中诸事做主的是三皇子。”
“如今三公主当着三皇子的面求长公主帮忙,是想让长公主公然插手朝政,还是想让人觉得三皇子心思狭隘,容不下你那被幽禁的兄长?”
青汣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丝毫没给崔景心留颜面。
崔景心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最后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含泪控诉道:“本宫不过是想求姑姑帮忙说情罢了,你便是心有不愿,又何必这般恶意揣测、咄咄逼人?”
“是吗?”青汣淡淡瞥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二人方才进门来,可未曾与三皇子殿下行礼打招呼吧?”
“本宫只是一时情急,这才忘了礼数……”
青汣直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是不是一时情急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必与我解释。”
崔景心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顿时满眼的委屈,仿佛青汣折辱了她一般。
青汣挑了挑眉,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崔景心这是改了路子,准备走娇弱小白花的人设了吗?
她本人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吃。
这不,那罗叶郡主便站出来替崔景心打抱不平:“家中长辈过世,身为晚辈,送葬守孝本就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长公主和三皇子都还没说话,世子妃如此疾言厉色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青汣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罗叶郡主这段时间对中原的文化了解不少啊!不过,我倒是觉得,这‘越俎代庖’四字用在你自己身上更为贴切一些。”
“你什么意思?!”罗叶郡主脸上划过一抹难堪,恼羞成怒地瞪着她。
“字面意思。罗叶郡主毕竟是北翟人,冒然插手我苍梧的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同罗叶郡主的恼怒失态截然不同,青汣的面色始终淡淡的,即便是指责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怒容。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云淡风轻,愈发使得罗叶郡主恼怒不易,那种感觉就仿佛她是一个偶然途经的看客,而自己就是那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胡言乱语,本郡主何时要插手你苍梧的闲事了?!”罗叶郡主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似的,整个人都尖锐起来。
青汣脸上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清者自清,罗叶郡主若是无意于此,又何必在意我的三言两语?莫不是被我不小心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眼看着话题越跑越偏,两个人就要当场争吵起来,崔景心眸中不由划过一抹阴鸷,与此同时,心里暗骂罗叶这个蠢货,被青汣牵着鼻子走都不自知!
“请三皇兄明鉴,罗叶只是好心,帮我一起给二皇兄求情,并无他意。”崔景心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一来是替罗叶郡主解释,二来也将跑偏的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被问到了头上,崔景桓自然无法再作壁上观。
明眼人都知道,崔景心提出这个要求摆明了就是居心不良,可偏偏她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把事情摊开来摆在明面上了,反倒让人不好拒绝,毕竟一个“孝”字当头,崔景桓若是拒绝,未免显得没有容人之量。
不过这些就不是青汣需要考虑的事了,刚刚的谈话中,她的态度摆得很明确,只要她崔景心不打长公主的主意,那么不管她与崔景桓二人之间如何博弈,她都不会插手。
显然,崔景心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再盯着长公主这条线不放,直接向崔景桓提出了请求。
事实证明,崔景桓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性子,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扶崔景心起来。
半是无奈,半是感叹地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不见,景心还是这么个急性子。”
说着又对门口的宫人吩咐道:“去看看,人到了没有。”
青汣眸光闪了闪,忽而想到什么,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后者回以微微一笑。
青汣心下顿时了然,随即又忍不住微微一哂,是了,以崔景桓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又怎会不知道崔景心的那些小动作?只要他想,掌握主动权也不过是那么一句话的事。
果不其然,等宫人引着崔景文进来时,崔景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今日一早本宫便吩咐了下人去东郊皇陵接二皇兄回宫,许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这才让景心等急了。”崔景桓温温和和地同她解释,面上看不出丝毫被冒犯的不悦。
说着,又对崔景文客气道:“二皇兄一路奔波,辛苦了!”
一段时日不见,崔景文整个人看起来都消瘦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以往那般饱满,从青汣的角度看过去,甚至瞧见了他藏在鬓角中星星点点的白发……
明明三十出头的人,这么乍一看,倒像是年过不惑的失意文人似的。
听见崔景桓的话,崔景文原本低垂着的眼睑愈发颓然了几分,就连声音也略显喑哑:“劳殿下惦记,罪臣这一路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