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描出门前一道硕长身影,还有那一顶一品官帽。
“父亲。”崔衍知站了起来。
孟长河和百里原也站了起来。
崔珋走进花厅,目光矍铄,对孟长河和百里原拱手,“两位大将军不必多礼,坐。”随眼看儿子,“徵儿,你也坐。”
四人重新落座,崔珋坐了主位,崔衍知改坐末位,小厮重新换过茶。
崔珋微微一笑,“二位将军莫怪我托辞不见,当时正接待大今使臣宛烈等人。他们觉得我们这般处理成翔事务,大有包庇天马军之嫌,其实就是认可了孟大将军一开始对大今偷袭的指证。不过朝廷此时上下一心,只道官员勾结山贼行大逆,大今使臣也没法凭市井谣言指责我们不诚。”
百里原是武将,说话直来直去,“不怪不怪,崔相不是派人让我们来相府等嘛。我正同徵小子说那晚万德楼论政。丁大先生讲得正是成翔事变,不过说得隐晦,就让大家想想法子。我当时和林温那帮小子在三楼庆功,让他们带到楼梯口听了一会儿,听丁大先生问的时候,我还想能有什么主意。结果,让一姑娘起了头,几个书生一凑合,把大今偷袭的事实避开,全部推到成翔知府和山贼身上,外患变成内忧,大今使团也没办法找茬。巧的是,第二日圣上就下旨,用得正是这个法子,顺理成章让长河入城了。”
崔珋听后,沉吟片刻,才道,“其实不算巧。王中书那晚就在万德楼,听了论证之后便来同我商议,我俩一道请见皇上,才有第二日的事。所谓集思广益,就有这个好处。”
王中书,正是王沙川,王泮林他爹,王楚风他二伯。
“不过,论政容易施政难,法子好凑结果不全,孟大将军这时心慌意乱,并非见到皇上交了差就万事大吉的。”崔珋喝一口新茶,泰然若之。
“正如崔相所言,皇上命我将其他不相干人等一律释放,那封造假封官书交还大今使臣,然而那簪珠儿是大今细作,封官书是唯一物证,放了还了,成翔知府来个反口不认,我还有何证据说他们勾结大今意图献城叛节?到了最后,我发兵又成了无理!”孟长河的确心慌。
崔衍知撇笑,“所以,把外患变成内忧的法子不尽然好,反而令偷袭者嚣张喊冤。”
崔珋微微颔首,“是,但也因为拖延越久,事态越僵。我们不问孟将军,大今就觉得我们包庇,要是孟将军坚持之前说法,大今坚持否认,两国和谈随时崩裂。所以,这个法子虽然事从权宜,到底缓和了事态,也为我们争取主动。”
百里原直道就是,“我看大今使团突然从同洲跑来,说得好听是友好庆春,却是为了否认偷袭,同时想要看看我们的态度。我们一强硬,他们正好开打。”
“我与王中书力主和谈,枢密院主战,御史台中立,但对大今使臣的这两个要求倒是决议一致——”崔珋顿了顿,“不可放人,不可还书。”
百里原拍胸脯舒气,“崔相别大喘气啊,吓死我了。”
孟长河神情肃然,“是,长河绝不放人绝不还书。”
崔衍知皱眉不言。
崔珋又道,“不,孟将军立刻回金镇去,吏部刚任命成翔新知府,还请你一路护送。徵儿——”
“是。”崔衍知回道。
“你自回都之后一直清闲,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去张中丞大人那里去领最新任命吧。”
崔衍知有些意外,“我进御史台?不好吧?父亲是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