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景宜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先陪萧霆去外面摊铺上吃早饭,跟着去买贺礼,时间差不多了,正好去喝馄饨铺二姑娘与扛米工刘大成的喜酒。萧霆这辈子还没见过平民百姓娶媳妇嫁姑娘,又是他帮忙牵的线,当然要去凑热闹。
“买对儿镯子吧,让他们当传家宝传下去。”萧霆拽着景宜走进一家首饰铺,一脸得意,仿佛他送出去的镯子一定会被人家当宝贝收藏起来似的。
但景宜不会打击萧霆的兴致,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萧霆有钱,出门时藏了一千两银票在身上,到了这边徐广还给了他几百两。心情好,萧霆出手大方,挑了一对儿龙凤赤金镯子。选好贺礼,视线扫过其他首饰,萧霆心中一动,趁掌柜去包镯子,他往下拽景宜,凑到她耳边笑:“喜欢哪个?三爷送你。”
一副纨绔公子调戏大家闺秀的轻佻语气。
景宜当公主时便不在意妆容首饰,如今变成男儿身,更不关心那些了。听了萧霆的调.戏,她不由抬眼,目光一一扫过萧霆头上的珠钗步摇,包括耳垂上挂着的红玛瑙坠子。
看得出来,萧霆非常在意妆容,可能是真心喜欢,也可能是……维持她四公主的体面?
景宜无心分辨,只低声道:“你挑,我送你。”
她要送他礼物?
萧霆先是一喜,嘴还没咧开,突然又不高兴了,狠狠剜了景宜一眼:“你以为我稀罕这些?”
他脸色太臭,景宜忙赔罪:“是我失言。”看来他佩戴首饰,主要还是为了她着想。
萧霆冷哼,扬声喊掌柜:“拿几根男子用的发簪来。”
掌柜笑着附和,回头端着匣子过来时,忍不住偷偷打量柜台前的小夫妻。美貌小媳妇穿的是绫罗绸缎,一身贵气,男人俊是俊,但穿的只是细布衣裳,脸有点晒黑了,八成是干力气活的。那两人的关系……
心里好奇,掌柜脸上可没表现出来,殷勤地介绍几根玉簪。
萧霆认真无比地为景宜挑了一根虎头簪子,而且还是最贵的。
他是男人,男人就该花钱买好东西送媳妇。
“拿着。”将首饰盒塞给景宜,萧霆阔气地拿出荷包结账。他只图自己畅快,景宜心细,将掌柜与几个伙计异样的眼神尽收于眼底。猜到这些人大概在质疑她的“男人威严”,景宜满心无奈,不过……
看着萧霆神采飞扬的脸庞,景宜依然不在乎。
贺礼挑好了,两人上了马车,直奔扛米工刘家。刘大成出身贫苦不认字,但凭借一身力气,这几年也攒了十两银子,加上萧霆给他的,他在城东买了一处两进的小宅子,张灯结彩,这就娶媳妇了。
刘大成去接新娘子,走前托友人要好好招待“萧夫人”。
刘大成的友人都是一起干活的扛米工,早就听闻萧夫人貌美,都翘首期盼呢,更有那揣测萧夫人是看上刘大成的身板才出手资助的,今日特意借身好衣裳,也想从有钱夫人那儿白捞二十两银。
可惜好不容易盼到萧夫人,且萧夫人比传闻中的还要妩媚美貌,一群汉子却心情复杂地发现,人家萧夫人把相公也带来了,还是一个要脸有脸要身板有身板的俊汉子!
一边是天上的雄鹰,一边是地上的蛤.蟆,掂掂自身斤两,没有一人敢去萧夫人跟前巴结了。
萧霆、景宜被请去堂屋里坐。
“好像比咱们成亲时还热闹。”萧霆探头往院子里望,莫名地羡慕。
听着外面传进来的隐隐约约的粗俗之话,景宜面无表情。
萧霆见了,以为她不喜欢这种热闹,低声安抚道:“见完新娘子咱们就走。”
景宜颔首。
等了两刻钟,新郎接新娘回来了,欢天喜地地拜洞.房。这边规矩少,男人也可以去新房观礼,萧霆便拽着景宜去新房看挑盖头。当盖头挑起,旁人都盯着新娘子看时,萧霆却扭头,只盯着景宜看。
景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好看吗?”萧霆小声问。
景宜再次看向新娘,涂满脂粉的脸,看不出多美,但肯定也不丑。
她便点点头。
刚点完,萧霆偷偷拧她腰。景宜默默忍受,疼了,也懂了,这人不喜欢她夸别人,哪怕那是一个女人。
礼毕,新郎要去前院敬酒,别的宾客都走了,萧霆坚持留了下来,让景宜站在原地,他走过去跟新娘子并肩坐着,指着景宜问:“你知道我相公是谁吗?”
馄饨铺的二姑娘茫然地摇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忍不住盯着对面的男人看,真俊啊,怪不得能娶到仙女似的萧夫人。如果有这样的人物喜欢她,哪怕他穷的叮当响,她也愿意嫁。
“我只告诉你,你别声张。”伸手在二姑娘面前晃晃,拉回二姑娘的注意力,萧霆才神秘兮兮地道:“她就是威远将军府的三公子萧霆,当今四公主的驸马爷。”
二姑娘震惊地捂住嘴,刚要扭头再看一眼,萧霆马上又道:“我呢,就是四公主。”
二姑娘彻底傻了,呆呆地看着萧霆。
萧霆满意笑,从袖中掏出一方红绸帕子,展开,露出那对儿龙凤金镯,笑道:“你家的馄饨好吃,本公主甚是喜欢,难得看你投缘,我与驸马亲自挑了一对儿镯子送你,愿你们夫妻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如果说二姑娘起初还有点不信,看到这对儿金灿灿的镯子,便是萧霆说他是皇后,她也愿意信!
接过镯子,二姑娘跪下去就要磕头。
萧霆没拦她,翘着嘴角道:“以后安安心心跟你相公过,别再惦记给驸马当小妾了。”
二姑娘脸噌地红了,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民女……”
萧霆哈哈笑,起身道:“放心,我若计较,怎么会送你东西。不过我与驸马的身份要保密,在驸马回京之前,此事你只能同你相公说,否则传出去半个字,本公主便索回那对镯子。”
二姑娘一听,下意识捂住镯子,还要解释,萧霆却走了。
二姑娘跪在原地,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回神,瞅瞅门口,偷偷咬镯子,确定是真金,二姑娘喜不自胜。夜里刘大成回来了,她忘了新嫁娘的娇羞,激动地说这件喜事。
白白得了金镯子,刘大成挺高兴,但媳妇说那两人是公主驸马,他就不太信了。
二姑娘恼他不信,差点没给他圆房……
又过了二十来日,听说驸马回京会经过平城,二姑娘早早叫上丈夫去城外观礼。挤在人群中间,亲眼看到骑在马上的驸马爷,一身铠甲神勇如神,脸庞冷峻又俊美,正是去自家喝过喜酒的那位,二姑娘激动地脸颊潮.红,几欲昏倒在丈夫怀里。
“你看,你看!”二姑娘语无伦次地说。
刘大成看见了,同样亢奋,他这辈子,竟然跟驸马公主说过话!
夫妻俩只盯着威风凛凛的驸马爷看,却没注意到,驸马爷身侧一个矮小的近卫,朝他们这边瞥了好几眼,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而此时只顾欣赏平民夫妻震惊模样的萧霆,自然也想不到,他与景宜还没回到帝都,刘家馄饨铺就琢磨出了一道新馄饨菜式,名曰“夫唱妇随”,菜式背后,便是驸马爷出战大理,四公主千里随夫的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