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空痕的位置,羽族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苏沉摇光幻影的缘故而没去抓。
而苏沉也一直没换地方,即便是在抢劫过上层区后,克雷西达失去了对苏沉的追踪能力,但是永夜流光的密探还是在苏沉的住所发现了他,这使永夜流光相信,他还是没有失去对事情的掌控能力。
直到现在。
就在诸家来到的时候,就在羽族已将其扣下的时候,苏沉却失踪了。
他离开了那个他已经住了好几天的小屋,就此消失不见。
这让大家都感到纳闷。
怎么好好的人就跑了?
被克雷西达追的时候不跑,荒兽攻城时候不跑,偏偏一切都结束了之后,他却跑了,这算什么意思?
且不管对方什么意思,现在的问题是永夜流光一下犯了难。
按照他的计划,假翠羽空痕有很大可能和诸家有管,把诸家的人骗过来后,就等于有了把握对手的筹码。
哪怕不能因此逼对方投降,却也有了谈判的空间,对方只要肯谈,永夜流光就有把握从中找到对方对诸家的重视程度,并根据这重视程度制定对策。
如果极为重视,那不用说,就是漫天要价的时候。哪怕不是那么重视,也可以反过来逼诸家,让诸家知道他们是被抛弃的棋子,从而反过来从诸家那里得到助力,比如知道对手的身份,弱点,等等。
总之,逛骗诸家前来一事,让永夜流光进可攻退可守。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诸家来了,对方却联系不上了。
联系不上了怎么办?
联系不上,永夜流光的计划一下就被悬上了半空。
你要说计划失败了,那倒也简单了,下个命令把诸家全部砍了泄愤就是,可计划显然没失败,因为压根就没接触过,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反应是什么。就这么砍人肯定是不可能的。
你要说计划成功了,那肯定也不对。
既没失败,也没成功,事情就这么被吊在了空中,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附近都找过了?”永夜流光问。
“都找了,之前一直都好好在那儿的,可是接了烈焰主宰之子后,便再没回来过。”负责监守的官员道。身为官员要懂得推卸责任,这官员最怕的就是让国主以为是自己的手下办事不力把人惊走,所以有意无意的把事情扯到了金焰身上。
“烈焰之子……”永夜流光呢喃了一句:“你们认为和这个有关?”
克雷西达想了想道:“翠羽空痕未必没有发现监视他的羽族,但是他之所以敢大大咧咧的住在那里,就是因为自恃摇光幻影逃生能力天下第一。不过在我当初和他探讨时得知,此法因为是用幻影定位的缘故,只适合他自己。白塔折跃到是可以带人,但是白塔折跃最多不过数百丈距离,并不能成为他的逃生筹码。翠羽空痕要救那烈焰之子,仅凭摇光幻影是做不到的,所以他这次很可能是有鉴于此,才带着那小子藏了起来。”
无形之中,大家倒是帮苏沉的离去找了个好借口。
永夜流光阴沉着脸:“有些道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联系不上他,后续计划无法展开。”
克雷西达道:“翠羽空痕还在城中,这一点我敢肯定。他应该还在想如何把烈焰之子带走。从这方面说,这是好事。此人行事有了顾忌,也就不象以前那般来去自如了。至于通知他的事,其实有些消息,不见面也是可以传达的。”
永夜流光:“你是说……”
“公告。”克雷西达回答。
找不到你,就广而告之,只要你还在天空城,消息就总会传过去的。
永夜流光并不喜欢这个方法,因为翠羽空痕是人族终究只是个推测,没有任何实证。反倒是在天空城公告自己抓了诸家,却会让自己陷入政治上的被动。
人族和羽族的关系一直不和这是事实,边境之上更常发纠纷。但现在毕竟不是战争期间,羽族还没有和人族大规模开战的打算,尤其是刚和荒兽打过,羽族付出重大,当然也收获不少,包括荒兽和兽群收益,但要把收益转化成实力,弥补亏损还需要时间。
短期内,永夜流光绝不希望与人族开战。
这个时候自己公开宣称拿下受邀请而来的人族——这是授人以柄啊。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通知对方了。
考虑了一会儿,永夜流光道:“让礼仪司措词,不要说扣押,监禁,就说请了人族诸家来作客,顺带也宴请本地使节,名义就以庆祝我族战胜荒兽为名,大宴三日。再让天香阁那边,待遇提升一些,尽可能莫要委屈了对方。”
“陛下英明!”众官员一起出声。
永夜流光却不甚满意。因为这样做的确可以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却也意味着诸家被扣押一事的被淡化,很有可能落在对手耳中,也不当回事。
所以他想了想,又道:“不行,要适度严厉。让礼仪司好生措词,既不能授人以柄,又要让那个翠羽空痕感受到,若他不来,则诸家将因此有难。”
这简直就是个礼仪司出了个天大难题:又要措词不那么严,有转圜余地,又要让目标感到严,你这要求自相矛盾啊。
然而官场便是这样了,当老大的提要求,
礼仪司只能绞尽脑汁去咬笔杆子,琢磨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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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光战堡。
天香阁。
诸仙瑶阴沉着脸:“贵方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受邀而来,现在却要成为贵方的阶下囚吗?”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羽族贵妇,看容貌年华虽老,却风韵依存。
这刻面对诸仙瑶的质问,这贵妇也不生气,只是笑意盈盈道:“诸大小姐莫要误会,这怎么是囚禁呢?只是希望诸大小姐在我这天香阁多留几天,也好让我羽族多尽一些地主之谊。”
“不必了。”诸仙瑶道:“我们来,是来谈炽羽原上十二种特殊材料的采购问题,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阁主好意在下心领。”
那天香阁主便道:“在这里也一样谈啊,负责此事的官员,正在从天空城赶过来,诸大小姐在这里等上几日便可。”
诸仙瑶眉头已深深皱起:“炽羽原十二种特殊材料事关重大,这次破例对我人族开放,许我等采购,乃是大事。如此大事,自然应当亲自前往天空城,一一拜会诸位大羽方可,怎可滞留原光战堡,待大羽们前来。如此做法,殊无诚意,岂不显得我等太过傲慢无礼。”
天香阁主便道:“诸大小姐想多了,我国既然邀约诸位前来商谈炽羽原材料特卖一事,自然就是有着极大诚意,岂会因为大小姐没去天空城就认为不恭,何况这还是我方主动要求。反倒是大小姐,不愿在我这天香阁逗留,莫不是嫌我这天香阁粗鄙,不配接待大小姐?又或是大小姐在天空城又有想见的人呢?”
听到这话,诸仙瑶神色不动,只是淡淡道:“既然阁主如此盛情,仙瑶要是坚持离去,反倒有些不近人情了。”
听到这话,天香阁主喜笑颜开:“大小姐理解便好。”
“不过,天空城可以不去,原光战堡我总可以转悠的吧?”诸仙瑶问。
“这个……”天香阁主犯了难。
永夜流光本来的意思是要求把诸家使节团禁锢在天香阁,不许踏出阁楼半步。
但是接下来第二道命令就是绝对不许激怒诸家,和诸家翻脸。
这一下就让天香阁主犯了难——你要我软禁人家,还不许人发脾气,这事可不好办啊?
和礼仪司一样,天香阁主也陷入了“上司矛盾要求”这个怪圈。
然而这就是现实,历史早就证明,即便是再英明的领导,也经常会对下属提出一些过分的,难以执行的要求。
这是身为领导者必然会存在的现象,一方面这是出于上位者长期发号施令导致的必然习惯,让上位者很少从执行的角度考虑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必要的难题也是考验和选拔优秀下属的手段之一。如果下属能够出色完成自己的某些刁难指令,则恰恰说明其才干能力。
所以在官僚体系中,上级给下级出一些难以完成的任务是常事,这固然可以彰显权威,选拔贤能,却也在某种程度上变相导致了下属的“灵活变通”。
比如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看着诸仙瑶已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天香阁主想了一会儿后,道:“原光战堡这几日换防,三区戒严,无法进入,不过东区这里,倒是出入无碍。”
“东区?”
“对,这里将整个归属天香阁。”
既然陛下的意思是不许出天香阁,那就把整个原光战堡东区,都暂时划为天香阁范围好了。
这就是灵活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