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走出屋子,大多只是坐在窗户边,晒着透进来的阳光。
她就算消瘦无神,五官依旧那么好看,漂亮得一点点瑕疵都找不到。
尉双妍每次见她,脸上总是疼爱和微笑,从来没想过,她丢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波折的女儿可以长这么标致。
夫妻俩对她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要说怎么宠?
一开始,沐钧年想过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一见晚晚因为这个问题而变脸,夫妻俩立刻噤声,从此半句都没再提过。
晚晚要是一天不出声,他们夫妻俩也绝对能做到安静,甚至莫名其妙整天用手语交流。
这会儿,尉双妍端着她喜欢喝的汤进屋,见到晚晚坐在窗户边晒太阳,微微仰着脸,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才淡笑,“要出去走走么?”
晚晚睁开眼,转过来,眼睛轻轻眯着,“妈妈!”
她每次见他们俩都要喊,而且喊“妈妈”不是“妈”,对沐钧年也只喊“爸爸”而不是“爸”。
这应该是她喊他们和喊北云家那边的父母最大的区别。
多一个字而已,不一样的亲切。
尉双妍对这个女儿的亏欠很多,要不是她,女儿也不会被抱走丢了。
所以每次看晚晚总喜欢亲她额头一下,笑着,“一会儿带你去海面上走走?”
晚晚喝着汤,窝着笑,“我晕海。”
尉双妍笑,“你爸爸改良过了,站上去感觉不到晃的!”
其实她也不是晕海,是那时候怀着孕,所以一入海闻到腥味就吐得要命。
母亲这么兴致,晚晚也就答应了。
海面上的天气,看起来要比陆地上的美好。
不过踩上玻璃栈道前,晚晚抬眼看了看周围,“爸爸又出去了么?”
尉双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点头,“没关系,他这辈子跑习惯了,没点事还闲不住呢!”
可是不一样,晚晚知道。
爸爸每次出去回来脸色都沉着。
好像他以来,他们夫妻俩的仙境生活节奏被打破了,总有奇奇怪怪的人“路过”。
起初晚晚没感觉,后来她逐渐肯定,那是聿峥的人,应该是在找他。
“爸爸虽然身体好,但毕竟上年纪了,总是这么出去,我担心。”她一边说着话,真不觉得脚下的海水波动,也不觉得晕了。
尉双妍笑着,牵着女儿的手,“不用担心你爸,我年轻的时候也总这么担心,可他多少次都是从死神那儿回来的,他比谁都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说起来吧,晚晚都不太信父母的年龄,因为看起来太年轻,还给她添了个俊俏灵敏的弟弟。
虽然母亲这么说,但晚晚心里并不安。
她也了解聿峥的性子,如果真的找她,不找到是不会罢休的。
后来,沐寒声来过海岛一次,晚晚才确认,那些的确就是聿峥的人。
沐寒声和她虽然此前没有交集,但毕竟是血脉,那么冷的男人,对着她也是柔和的,“这些事你就别担心了,父亲会处理。”
晚晚看他,“是你们的政务也出问题了么?否则聿峥怎么调动那么多人?”
这些事,沐寒声是不会跟她说的,只摸了摸她脑袋,“安心养病!”
晚晚转头看了看远处的父亲,才看了沐寒声,“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爸爸?”
“嗯?”沐寒声不太赞同的表示疑问。
她浅笑,“你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你都没表情啊。”
聿峥没表情也代表不高兴,她不会感觉错。
沐寒声身为如今荣京的政界第一把手,当初对自己的父亲的确颇有微词,但知道江山来之不易,老一辈的一些历史他都了解过。
只能说,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不可能亲亲热热,而不是生疏或者互相仇恨。
就算有过误解的不满,早在父母诈死的时候都消散了,沐寒声现在更多的是幸运!
沐寒声来岛上的时候,一家人的饭菜都是他做,沐钧年和尉双妍夫妻俩闲着带幺儿,晚晚就在厨房旁观。
很惬意!
沐寒声走的那天,临走时,晚晚才和他单独说话,递了两封信过去。
“什么?”沐寒声低眉看了信件,微蹙眉。
晚晚笑了笑,微仰脸,“你偷偷帮我带出去吧,不让爸爸知道!你也不准偷看!到了第一岛就投递去!”
她不能让聿峥一直这么骚扰这座岛,虽然他不一定探的出什么,但看爸爸那么折腾,她于心不忍。
两封信,一封是给吻安的,大多是寒暄,要让她别担心。
另一封,就是给聿峥的,不重要的话有那么几句,明确的也只一句:“孩子我已经拿掉了,你别再找我,烦扰我的生活!”
这封信最终自然是到了聿峥手里。
只是他看到信件的时候,情绪越发尖锐。
她凭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又擅自把他们的孩子拿掉?
就因为这样的愤怒,他找她的频率有增无减,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翻一遍,哪儿都不放过!
每次宫池奕去找他,聿峥一定是在整理属下反馈的消息。
那段时间就是这样,聿峥基本不会离开他的那张桌子,手边永远摆着烟灰缸。
“也不怕把房子烧了!”宫池奕走过去,帮他灭了烟,摆摆手挥散烟雾。
又走过去开了窗户。
聿峥继续低头看着资料,冷声:“你来干什么?”
宫池奕看了他,有时候真的挺歉意,早撮合他和北云晚就好了。
这会儿才摸了摸鼻尖,“你又要出去一趟了。”
聿峥停下动作,抬头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宫池奕也很严肃,跟他作对的内阁旧派,很可能和伊斯合谋,只能由聿峥去会一会伊斯方面的人才保险。
这一趟出去也会很久。
聿峥自然不会拒绝,关于公务,他从来没说过“不”字。
但是找她的事照样没停下,甚至加强了力度,他不在,底下的人连吃饭都恨不得边走边吃的办事。
也因为这样,晚晚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她离开整整一年。
尤其这后半年,也就是她寄信之后,来打搅的人变本加厉,一看爸爸进进出出,她恨不得自己走出去告诉聿峥别找了,打搅两位长辈!
之所以那半年她一直忍着,是想看自己的孩子。
几个月了,孩子从她身体离开,像她小时候一样被养在营养箱里。
终于可以把孩子抱出来,晚晚甚至不敢抱,他太软、太小。
她没办法描述刚见到儿子时的心情,很激动!也很感动!
唯独让她抓狂的是孩子不吃奶,妈妈想尽办法才知道他喝米汤,而且光喝米汤。
“叫米宝呀!”晚晚的弟弟笑眯眯的趴在他小外甥床边给起的奶名就这么来的,因为他只喝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