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猎不愿意,干脆站了起来,以运动来抵御寒冷。“彪哥,有个疑问我一直想问,就是没来得及问。你说,咱安良堂储存那么多武器干什么呀?”
董彪道:“做亏本生意呗。”
罗猎踢了几下腿,出了几趟拳,并疑道:“做亏本生意?什么意思?”
董彪道:“那个假孙先生,你还记得吗?”
罗猎点头应道:“当然记得。”
董彪道:“便是他,委托滨哥,为他们购置了这些武器,滨哥不愿意收他们钱,还要再多搭钱帮他们偷运到国内,你说,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罗猎不禁笑道:“这可算不上是亏本生意,甚至连生意都算不上。”
董彪感慨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不能用生意来衡量。有那么多人,为了心中的信仰,连命都不要了,咱们捐点钱捐点物,又能算得上什么呢?就像你师父老鬼,明知道那场起义必然失败,却义无反顾冲在了最前面……只是,向鬼叔这样的人还是太少太少啊!大清朝四万万汉人同胞,真正醒悟的又有几个?”
提到了师父,罗猎难免有些伤怀,沉默了片刻,道:“但愿那枚沉入海底的开国玉玺能带走大清朝的国运龙脉,让孙先生他们早一天能实现了理想中的共和。”
董彪长叹一声,道:“难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哦!”
正说着,远处闪现出一个人影来,罗猎眼尖,先董彪一步看到了,不由惊喜道:“是吴先生回来了?他速度真快!”
那人影原本是朝着罗猎董彪这边而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稍一愣后,变了方向,向另一侧快速移动过去。
罗猎疑道:“难不成是吴先生迷路了?”
董彪也看到了那个人影,只是天色昏暗,距离又远,是否为吴厚顿根本看不清。不过,如此风雨之下,若不是吴厚顿,谁又会脑子抽风跑到这海滩边上瞎溜达呢?
“不管他,老吴是个老江湖了,即便环境再怎么陌生,也不会迷失方位的,最多迷糊一小阵,便能理清楚重新回来。”董彪说得轻松,但眉头却蹙成了一坨。
暴风雨狂谑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似乎终于累了,雨势减弱了许多,风也缓和了一些,就连天色都不像刚才那般昏暗。
便在这时,吴厚顿穿着一身海岸警卫队的制服雨衣,扛着一个偌大的包裹,回到了罗猎董彪身边。“小心点,包裹里有吃的,别弄掉了!”吴厚顿将包裹扔给了董彪,并从后背上抽出了一把雨伞,撑开遮住了那只包裹。“一帮子穷当兵的,老夫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得到一毛钱。不过这汉堡的味道相当不错,比起那生鱼肉来,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董彪罗猎二人赶紧穿上了海岸警备队的制服,并套上了雨衣,身上穿了干爽的衣物,罗猎顿时止住了冷颤,愉快地拿出了汉堡,就着雨水,狼吞虎咽起来。
“董二当家,罗家小哥,玉玺一事,已是终了,老夫习惯了独行,又有古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风疾雨大,也颇为适合分道扬镳,就此别过了!”吴厚顿将雨伞甩给了罗猎,抱起拳施了礼,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董彪先叫住了吴厚顿,然后加快了咀嚼,勉强咽下了口中食物,接着道:“方才先生回来的时候可有迷失过方位?”
吴厚顿哼笑道:“即便是无星无月的夜间,老夫也不会认错了方位,更何况这点风雨?”
董彪点了下头,又问道:“那你在半路上可曾见过陌生人影?”
吴厚顿道:“倒是见到了一队大兵返回兵营。”
董彪再点了下头,换了个话题道:“无影前辈虽未能助我安良堂得到那枚玉玺,但大仁大义,安良堂永记铭心,若今后无影前辈有用得着我安良堂的时候,全美利坚各安良堂分堂口,报我董彪名号,要钱出钱,要人出人,绝无二话。”
吴厚顿再次抱拳,道:“吴某多谢董二当家抬爱,老夫为那玉玺而来,却非为了钱财,之所以狮子开口,不过是想试探你安良堂决心。好了,此事已然了结,你我各不相欠。若是说老夫仍有愧疚,却是因为罗家小哥。五年前,老夫迫于无奈,以卑劣手段骗了你的留学证件,不过是为了引起鬼兄的注意。待我再想将那证件归还于你的时候,却又突遭变故。不过今日看你已然成材,老夫也是颇为欣慰。”
罗猎回应了一个笑脸,道:“前辈不必愧疚,这样也挺好,至少不会有读书那般枯燥,还练了一副好身板。”
董彪跟着笑道:“就是,若是进了那洋学堂,还得留条牛尾巴在后脑勺上,哪有现在这么帅气?更别说认识艾莉丝了,对不?”
吴厚顿道:“多谢罗家小哥大度包容,若无它事,老夫告辞了!”
董彪罗猎不便挽留,只得躬身相送。
“吃饱了没?”待吴厚顿身影消失后,董彪问道。
罗猎一口气吃了两个汉堡,已经有些撑的慌,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回道:“早知道就不吃那根海带了,要不然,还能再吃半个。”
董彪将剩下的一个汉堡揣在了怀中,道:“那咱们也走吧!”罗猎却突现惊慌神色,只是一瞬,那惊慌又变成了失落,董彪见状,关切问道:“咋了?跟突然丢了魂似的?”
罗猎叹了口气,很是伤心道:“我的飞刀,还有刀套,全都落在救生艇上了。”
董彪蔑笑道:“我当是多大事呢,不就是几把破飞刀吗?等回去了,彪哥给你定制一套更牛逼的。”
罗猎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呀?那飞刀是师父送给我的。”
董彪撇嘴扬眉,道:“那又怎么样?那救生艇都翻个逑了,难不成你还要下海去捞?”
罗猎没接话,回应了重重的一声叹息。
暴风雨似乎歇够了,又来了精神,虽然没恢复了鼎盛时的气势,却也是狂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暴雨淋得人睁不开双眼。
董彪罗猎跋涉在海岸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渐渐远离了大海。
风雨始终不愿停歇,而天色却逐渐暗淡,估摸着也不过是傍晚五六点钟的样子,但天色黑暗的却像是已经进入了深夜。茫然间也不知道到了哪儿,一路上甚至没寻得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兄弟二人只能闷头继续前行。风雨中跋涉已是艰难,黑暗中前行更是消耗体力,便在董彪罗猎精疲力尽之时,终于看到前方的点点灯火。
灯火处显然是个小镇。既然是个小镇,那一定就有吃饭和睡觉的地方,董彪罗猎一时兴奋,全然忘记了自己乃是身无分文之人。
打起精神再坚持了十分钟,兄弟二人终于来到了这个不知其名的镇子,和美利坚大多数小镇一样,这个不知其名的小镇也仅有一条主街道。这条街道并不长,五百步足以走上一个来回,或许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整条街道上,只有一家酒吧在开门营业。“嗨,伙计,先来两杯威士忌。”进到酒吧,董彪径直来到吧台,要了两杯烈酒之后,又问道:“你们有吃的没有?我和我兄弟已经有半天的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站在吧台内的酒保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牛仔,身材高大威猛,脸上神情冷酷严肃。老牛仔从吧台下拿出了两只酒杯,又从身后酒柜中拎过来一瓶威士忌,一边倒酒,一边应道:“一杯十美分,两杯二十美分,吃的东西在那边,不过每个人需要多付二十美分。先结账,再享用。”倒完了酒,那位上了岁数的酒保向董彪伸出了手来。
董彪罗猎这才意识到了身无分文的窘境。
“彪哥,还是算了吧,咱们没钱。”一旁的罗猎小声劝说着董彪。
董彪拍了拍罗猎的胳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跟酒保商量道:“我们身无分文,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让我们享用这些酒水和食物,等我们回到金山后,我会给你邮寄来十倍的费用。”
那上了岁数的老酒保使了个眼色,角落中一帮客人立刻站起了两位,将酒吧的大门锁上了,并亮出了两把短刃。那老酒保更是过分,直接从吧台下面拿出了一把老掉牙的火枪,对向了董彪:“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不是好人!好吧,我可以装作没看出来,但你们想在我罗伯特的地盘上吃霸王餐或是还有其他什么想法,却是万万不能。”
董彪顺从地举起了双手,淡淡一笑,回应道:“你叫罗伯特是吗?我很困惑,罗伯特,你是如何看出我们不是好人的呢?难道我的额头上写了坏人两个字?”
酒保罗伯特冷笑道:“据我所知,海岸警备队并没有招募黄种人的计划,你们身上穿着的海岸警备队的制服,不是偷来的便是抢来的!”
董彪心平气静道:“是这样,我们遇上了海难,是海岸警备队的人救了我们,给了我们这身衣服。”
罗伯特用枪口点着董彪,嗤笑道:“奸猾的黄种人,你们抢走了我们的工作,还要用谎言来欺骗我们……好吧,就算是海岸警备队救了你们,但他们也不可能把制服送给你们的,伙计们,你们说,对这种满口谎言狗屎一般的黄种人该怎么处理呢?”
吧台一侧,立刻站起了两个牛仔,其中一个拎起了一只空酒瓶,而另一个则掏出了一把卡簧短刀。这二位甩着漫不经心的步伐,写满了一脸的不屑和鄙视,向董彪罗猎二人逼了过来。董彪先是一声苦笑,却突然出手,抓起吧台上的一杯威士忌连酒带杯掷向了罗伯特的面门,趁着罗布特下意识躲闪的空档,翻身跃过吧台,一把攥住了罗伯特握枪的手腕,一拧再一拉,便将火枪夺下。“住手!谁要是动一下,我就毙了这个老东西!”董彪左臂卡住了罗伯特的脖子,右手握枪,抵在了罗伯特的太阳穴上。
逼上来的那两个牛仔登时愣住,但仅仅是一瞬,便爆出一声嚎叫,分左右两侧,向罗猎扑了过来。罗猎单手搭在吧台上,双脚发力,噌的一下跃上了吧台,顺势一脚飞出,踢在了那拎酒瓶的牛仔的面门上,身子半旋回来,再拎起吧台上的那半瓶威士忌,砸在了另一牛仔的脑门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得到了吧台后控制着罗伯特的董彪的一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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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彻底激怒了酒吧中其他的牛仔。
连同刚才去锁门的两个,总计六七名牛仔手持各种冷兵器,向吧台这边逼了过来。
冒着风雨跋涉了数个小时的董彪不想打斗,更不想杀人,于是,只能对着屋顶鸣枪示警,可是,扳机扣下,那火枪只是吧嗒一声空响,并无子弹射出。
“窝靠!”董彪低吼一声,以枪把重重地击在了罗伯特的太阳穴上,然后将那把老掉牙打不响的火枪当做了暗器砸了出去,同时跃出吧台,迎向了那帮牛仔。
彪哥如此,那罗猎自然不肯落后,于是……
待罗猎放倒了第二个牛仔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没有了对手,再看左右,那些个牛仔早已是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只有哀嚎的本事却无翻身爬起的能力。
“彪哥,你够狠的啊!”罗猎一共干翻了四个牛仔,先前的两个爬起来之后又被董彪干趴下了,而随后干翻的两个牛仔却能从地上爬起身来。可是,过了董彪的手而倒在地上的,却没一个能从地上爬起来的。
“都他妈给老子趴在地上不许动弹,否则就别怪老子大开杀戒!”董彪没搭理罗猎,而是冲着躺满了酒吧空地的那帮牛仔吼了一声,然后回到了吧台后面,自己取了两只酒杯,随便开了瓶酒,倒了两杯,自己先干了。“罗伯特,是你挑起事端的,现在我的手受伤了,你必须赔偿我医疗费!”董彪一把拎起了仍旧瘫在地上的罗布特,再以两巴掌将其扇醒,提出了极为过分的要求。
罗伯特看到了酒吧中的惨状,立刻颤抖起来,哆里哆嗦地指了下吧台一侧的抽屉,颤声道:“钱都在那儿,你随便拿。”
拿了钱,董彪还不肯算完,拉着罗猎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吩咐被罗猎干翻却能爬起身来的那俩牛仔端来了酒吧为客人准备的各种小吃,边喝边吃,好不惬意。“彪哥跟你说呀,这洋人啊,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贱种,你跟他讲道理根本没用,就得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会尊重你。”
罗猎不愿喝酒,只是陪着董彪吃些东西,一只炸鸡腿啃完,抹着嘴巴回道:“可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讲究呢?”
董彪一口闷掉了半杯白兰地,捏起了拳头晃了晃,笑道:“对洋人来说,讲不讲究要看这个,你的拳头比他硬,那你就是讲究的,你的拳头硬不过他,那么不管你怎么做,都是不讲究。”
罗猎捏了块甜点放进了口中,并道:“也不能那么绝对吧?我看,洋人中也有不少好人,比如……”
董彪抢道:“比如艾莉丝,又比如西蒙,再比如席琳娜,对么?你小子分明是跟我呛茬嘛!”
罗猎耸了下肩,回道:“我想说的是小安德森先生,环球大马戏团的老板,我们在一块共事了五年,从来没见过他欺压员工。”
“那是个例好吧?我的少爷,吃你的吧!”董彪已然看出这罗猎存心是想跟他斗嘴,干脆挂起了免战牌来。
罗猎嘿嘿笑了两声,放过了董彪。
董彪酒量还真够牛逼的,东西倒是没吃多少,但一大瓶白兰地却被他喝了个精光。若是换了罗猎这么喝,早就醉的一塌糊涂了,但董彪却没几分醉意,稳稳当当去了吧台又拿了一瓶酒拎在了手上,“走咯!此地不宜久留,咱兄弟俩还得是风雨兼程啊。”
一脚踹开了酒吧的大门,董彪再向那帮牛仔瞪眼恐吓了一番,出门后,董彪立刻拉上罗猎,几乎是一溜小跑地离开了这座小镇。
“彪哥,咱们干嘛要走啊?在那酒吧里睡一觉不好么?”刚吃饱就小跑了这么远,不单是罗猎有些不舒服,那董彪也颇有些受不了。
董彪放满了速度,揉着肚子,道:“那帮牛仔吃了亏,能善罢甘休么?在那儿睡觉,亏你也能想的出来!”
罗猎撇嘴道:“那也不至于落荒而逃呀!”
董彪叹道:“像这种小镇,难保谁家不备下一两支枪,他们刚才只是因为轻敌才吃了大亏,在酒吧里有咱们看着自然不敢造次,但咱们这一走,人家要是拿到了枪追了出来,怎么办?江湖险恶啊,小子,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掉以轻心,要对你的任何一个对手充满敬畏,这样你才能活得久一些,不至于因为大意而丢了性命。”
罗猎这一次没再跟董彪斗嘴,而是严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