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明闻言略顿,这陈淳可是真爱重这小子啊,这小子过年才十八岁,现在就取字,也是不合规矩啊。
可陈淳毕竟是文征明的得意门生,也是文征明最爱重的弟子,他都已经张口了,他自是不好推却的,更何况,那小子看起来,还真有成龙成凤的模样。
文征明清咳一声,笑着道:“待你行冠礼,表字便称“士达”吧。”
白启常拱手拜谢,一双犹如深潭,如井水一般的眼睛,闪着光亮:“多谢师祖赐字。”
白启常叩头,深深的叩头,每一次叩头,都将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凉的石板地面上。
他的心中却绝不像外表那般的自然,他内心有太多的苦楚,可他相信,自今日起,他白启常便脱胎换骨了,他相信,他的未来,已经到来了。
文征明一挥手,道:“都坐下吧。”
“是。”陈淳与白启常各自答应,终于坐了下来。
下人端上茶水,陈淳抬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笑着问道:“恩师,这几日下了雪,东禅寺外桃花林必定覆着薄雪,恩师可愿出门走走?”
文征明笑了笑,继而,竟叹了一口气,道:“蔡九逵亡祭整三载,我要去洞庭西山祭奠。”
蔡九逵原名蔡羽,乃是由国子生授南京翰林孔目,好古文,师法先秦、两汉,自视甚高,所作洞庭诸记,欲与柳宗元争胜。善书法,长于楷、行,以秃笔取劲,姿尽骨全。
文征明与他是昔日好友,而今好友亡故三载,文征明自然要动身前去蔡羽的家乡祭奠好友。
这种垂垂老矣,须发全白的去拜祭昔日好友的心情,若非当事之人,是无法体味其中苦楚之一二的。
然而,文征明素来是爽朗清举之人,年纪到了这古稀之时,许多人世间的道理,也就都看明白,想明白了,黯然神伤了一会儿,算是缓了过来。
陈淳道:“还有两日便是过年了,恩师年后动身?”
文征明点头道:“初六动身。”
陈淳点点头,却又觉得放心不下,道:“弟子陪同恩师前去吧?”
文征明轻笑一声,道:“我出门自有人陪同,还有一班好友同行,哪里用你来照顾?再说,你惯爱服药饮酒的,身子还不如我来的健朗,一同上路,也不知是让我来照拂你,还是你来照拂我,哼哼,还是罢了吧。”
时下时兴道教,更时兴炼丹炼药的用来保健,陈淳偶尔也会来上一颗丹药赶赶时髦,可在文征明眼中,是药三分毒,很是不看好这个习惯。
文征明是在教训陈淳,虽然白启常在场,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恭恭敬敬的答道:“弟子已经很少服药了,也只与好友相聚助兴之时,才会勉强服上一二颗。”
文征明这才点点头,道:“你知道轻重便好,年纪也不小了,要多多照拂自个儿,多活上几年,你那小孙女才有个依靠。”
陈淳点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文征明笑着问:“小珑儿怎地没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