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愣住了。

林玉珊也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儿子，那张保养的很完美的脸上表情碎裂只用了一个刹那，几乎条件反射地怒道：“沈昔年，我是你母亲！”

沈昔年平静地迎视她，也不说别的，只是重复道：“道歉。”

抉择是这世界上困难的事情，取舍是这世界上最纠结的抉择。

在他抉择的过程中，他感觉心里那个完整的自己被自己亲手打碎了，而且是碎了一地，成了一个苍白的轮廓，和满地七零八落的碎片。

那种痛，令他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奢侈的困难，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自相残杀。

可是现实在一分一秒的度过着，沈昔年知道，自己今天必须下这个决定。

必须必须！

于是，心里那个苍白的轮廓，蹲在了地上，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每一块碎片都捡起来，一股脑地塞会身体里。

那种痛，丝毫不亚于他的腿骨因为车子的撞击而产生的碎裂似的疼。

然而疼过之后，沈昔年却发现，心里的那个自己还能站起来。

即便，它的身上布满了裂痕。

但，也没有再痛。

因为，他做出了选择。

他因为自己做出了选择，终止了选择时的那种痛！

“做梦！让我给那个贱人道歉，不可能！”林玉珊的崩溃来的毫无预兆，眼泪肆意汹涌而出。

她的面子和尊严，被她的亲生儿子踩在了脚下！

亲生儿子啊！

好啊，真是好啊！

顾倾城看着母子俩一副要反目的样子，不由地冷冷勾唇：“沈大太太不答应道歉更好，毕竟我可没这么好打发！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一句对不起，我就能放过……”

衣服的下摆，被拉了拉。

顾倾城不爽地看向被他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圈在怀中的人儿，拧眉：“拽我干什么？既然你的手没废，就自己拿着！”

想求他大发慈悲？

这才是做梦！

一直，都是他替她拿着医用冰袋在帮她敷脸，颜汐除了一只手腕被他抓住了，另外一只手是完全空闲的。

如今他将医用冰袋塞进她空闲的那只手里，她才意识到冰袋究竟有多凉，才刚刚放到她手心里没多久，手心就麻了。

可是，他拿了那么久，却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颜汐感觉鼻腔有些酸，一种莫名的曾经出现过几次的情绪在发酵。

可能，只有出现对比的时候，人才会发现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在没有对比的时候，好与坏是没有太大的区别的。

颜汐心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怅然和苦涩，也算看清楚了，顾倾城不会就此这么作罢，不只他不会作罢，他也不让她作罢。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颜汐拿起冰袋，默默地敷脸，默默地任由一切发生。

演变……

爆炸……

总会终结的！

她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了，人没有，心更没有。

没有人知道，颜汐此时两条腿还能站着，还没有摔倒，已经是在透支她的灵魂了。

一旁。

“道歉。”第三声。

不管顾倾城说了什么，也不管林玉珊说了什么，沈昔年始终看着他的母亲，口中重复的同一个词语。

比之前，强硬了一些，执着了一些，更……破釜沉舟了一些。

“沈昔年，我是你母亲，我是你的母亲！你居然让我跟一个贱人道歉，凭什么？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林玉珊的眼泪泫然地挂在脸上，看起来虽然没有少女那般我见犹怜，但也有让旁人看了那种不忍。

泪水的含义似乎只因儿子不孝，不站在自己那一方！

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从最初就是她做错了，而且，此刻，她还在为难了她的儿子。

从一开始，林玉珊就没有意识到，她的所作所为，一直在为难她的儿子。

她最亲近的人！

哦～到了这里，看起来是每个已婚男人、或者有女朋友的男人都很可能会经历到的一幕，如果经历不到，那只能说这个男人很幸运。

“我不会道歉的！敢勾引我儿子，我打她怎么了！我打的就是她！我不只要打她，我还要打死她！”林玉珊彻底癫狂了。

可能是对她的儿子失望之极，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

不聪明的人做不聪明的事情，不会让别人觉得讨厌，因为对方始终这样，习惯了。

但聪明人做不聪明的事情，那就是犯蠢，令人生厌的犯蠢！

明明一手好牌，怎么就非要打个稀巴烂？

沈昔年看着眼前这个矜贵不再，如同在市井中撒泼犯浑，又耍无赖的妇女般的女人，满眼陌生。

心在跌落了地心五万英尺后，继续低落，被隐藏在地心深处的火热岩浆灼烧腐蚀得血肉模糊。

他想，这辈子，他可能无法上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