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一盆凉水从头上兜头兜脑的浇下，冷意，浸渗到骨子里。此刻的罗灵心里在叫嚣：她知道，她知道了。她知道罗韵是我毒杀的了！但内心的波澜却没让她面上也显露出来心慌失措，在片刻的战栗害怕以后，她一咬牙，心头一横，抬头看向罗巫，“母亲，可有证据？”

看到罗灵颤抖的身形以及咬牙倔强的神情，罗巫神情未变，但徐徐的转过了身去，以自己背影，面对罗灵。

见罗巫不说话，罗灵的心定了定，凄惨的一笑，摇头道，“母亲向来都宠着韵姐姐多些，这些我也习惯了。可如今韵姐姐死了，母亲第一个怀疑的人，竟是我！”她的手放在胸口，“娘啊，我才是你嫡亲的女儿呀！”

“那果酒，你拿去的，有毒！断肠红，沾上即死！”罗巫的话语里面，仍旧是没有任何的感情。

“所以母亲就想着是我下的毒手？可是，那酒，我也喝了啊，沾上即死。”悲凉的呜咽声，压抑的在屋里想起，“母亲是可惜，我沾了没死么？”

罗巫主微微侧头，看了看罗灵，然后抬步朝前走，不一会就出了屋去。

门合上，只罗灵瘫坐在床上，呜咽的哭了一阵，然后是嚎啕大哭声。院子里谁也没人敢进去伺候安抚，因为林小姐屋子里的几个贴身丫鬟都被婆子堵了嘴抓走了，只怕至此后再见不到人影。

罗巫从罗灵那出来后就来到了禁足罗韵的院子，这里远离主院，不被允许不能踏足。进院前，罗巫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她在月亮门外站住，问身边的人，“她这几日，可是说过什么话？”

这还是胡阿四被处死之后，罗巫第一次问起罗韵的事。

身后的婆子忙的摇头，“韵小姐进到这里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只灵小姐过来那日说了些。”罗灵那天的对话，罗巫主已经知道的。

罗巫这才抬脚进过月亮门，院子里清冷冷的，一个人也没有，再上了台阶进到屋里，也仍是没见到人，直到揭起珍珠垂帘，绕过屏风，才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儿。

成仪带着二名婆婆站在旁边，是她们刚将罗韵换好新衣上好装。

躺着的罗韵消瘦的脱了相，罗巫第一眼看到，只觉得咽喉发涩，眼角发酸，她的手指强掐着自己的皮肉，眼泪强行的忍住不曾落下。

“你们下去吧！”罗巫道，又叫住成仪，“院子里太冷清了，安排些人，守一守，送一送！”

成仪领命而去，屋子里，便只剩下罗巫和死去的罗韵。

再没有旁人，罗巫的肩膀松耷下来，她一步一步慢慢的挪移过去，一直到床边，然后她轻轻的握起罗韵的手，将其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猩红的、一辈子没给人道歉过的嘴张开，喃喃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韵儿啊，我的韵儿啊！”那一声声韵儿的呼唤，低沉、心酸、追忆、愧疚、自责

“娘知道，是娘自私了，明明知道害死你的人就是灵儿，可娘就是。”罗巫温柔的握着罗韵的手，眼泪纵横，“你走了，娘就只有灵儿一人了。灵儿没你聪明，但她比你更适合当巫主，你的心啊，太善，娘这个位置，心善是坐不久的。”

“其实娘是有想好的，如果灵儿熬不住，承认那个毒是她下的，那娘无论如何都杀了她让你们姐妹团聚。但现在，你也知道的，她心性坚定，不见证据根本就不承认。而且，她能杀了你，可见她的心，得有多狠。狠好哇，狠一点，以后坐了我的位置，才能更稳一些，你说呢？”

“胡阿四的事情，你心里头也清楚吧，害你们的人就是罗韵。你输就输在，太良善，明明知道谁是害你的人，就是不说。”

“你是想着，胡阿四也死了，姐妹情谊也就这样。家门如此，也是心灰意冷，不愿活了吧！若不然，那果酒你怎能喝？”

“可娘，娘是真没有想到灵儿会狠毒到这般地步了，竟是要害死你。娘将你刺面，再打算送你出去，原本是想保全你的啊！”

“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你才是我亲手养大的那个孩子啊。当初，奶水都是你的，韵儿都是乳母带，可乳母的奶她就是不吃，饿的哇哇大哭。”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罗巫絮絮叨叨的声音。

另外一面，成仪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罗韵和罗灵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和成合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将二位小姐当成了自己孩子一般来爱。可如今，韵小姐没有了，灵小姐也不是太好。

而且，根据成合的意思，这次很可能是灵小姐害死的韵小姐。

姐妹相残，何等悲剧。

“老头子，你说，主子究竟是”成仪停顿了一下，“哪位小姐更瞩意！”也不等成合回答，成仪自顾自的就说了下去，“原本我以为是韵小姐。韵小姐待人至诚，虽然看着性子冷淡，但良善细腻。主子对她的栽培也是不遗余力的。韵小姐心里有天地众生，是巫家难得有的磊落性子。可如今，我却是觉得，韵小姐，一直是灵小姐的磨刀石，踏脚板！”最后的一句话，成仪说的很轻很轻，只有和她挨近的成合听得到，“韵小姐的存在，就是为了磨砺灵小姐。那胡阿四的事情，明明主子都知道还有那果酒，明明还有救回来的希望！”

“莫说了，这话几只在我这里说一遍，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的妄议的！”成合拥住成仪的肩。

“我知道！”成仪扁扁嘴，有了哭腔，“我就是想不到，灵小姐下的去那个毒手！”

成合一声长叹，“心狠手辣，未必不是好事！当年主子和她的姐妹哪一位不是这样过来的。”

罗韵的死讯并没有公开，众人都仍旧认为罗韵是在静学，不久后则有消息传开，说罗韵小姐出门游学了。大家都羡慕，也期待着将来能出门游学。

罗灵则养好病后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人前，她的笑容仍旧灿烂无比，只人后，常常一个人抱住自己哭泣。

而另外一边，鹿鸣和九象去了封山，顺利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但却没在巫山见到罗韵，再回到麦州，就听说了罗韵游学的事情。鹿鸣和九象对视一眼，明白事情只怕是有变。

“我去想办法！”九象道。

鹿鸣点头，先去看八音，然后再去胡掌柜那边相陪。而九象连着几日让人调查，得出的结果是：是有人装扮成韵小姐的样子出了麦州城，但是那人终究不是罗韵小姐。至于真正的罗韵小姐在哪里，无从打听。

如此，胡阿四因何而死的线索，一下就断了。

《大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