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元年的冬日奇冷无比,晨阳初生时将松树上的冰碴冻成一道明丽的冰柱折射出大盛宝殿前一排朱红绛紫的官袍。
仔细看去,那官袍补丁都是让人惊心动魄的纹案。
好些个一品二品的大员竟都在外面跪着,而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官袍。
宝殿大门敞开,朝野武足有百十人在列,却静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顺着大殿正中的玉阶望去,那本该坐着这皇宫主人的黄金龙椅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女人。
她二十出头带着属于太后的凤钗宝冠,怀里则是一个金黄襁褓,男婴抓着小手,吱吱呀呀。
大殿里静得可怕,没人敢出声,生怕惹祸上身。
“无事退朝。”清清冷冷的女声响彻大殿,龙座上那个抱孩子的女人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朝臣们并没有散,他们还在等。
显然,那位抱着皇帝离开的太后并不是这朝堂的主人,她怀里的婴孩也不是。
那谁又是呢?
“这是最后一批,”清冷的女声再度响起,原来御座的屏风左侧还有一个金色纱帐。
“他们冷静之后,孤不想再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纱帐中的女子也站了起来:“余下的,交由宋相处置。”
众人余光看了那年轻得不像相爷的宋相一眼,又匆忙低下了头,关于谁是这朝堂之主的思绪到此打住。
“恭送圣公主。”朝臣们齐齐行礼,态度恭谨万分。
因为不恭谨的,现在都在大殿外冻着呢。
“宋相,您看这”有人指着外面。
那年轻俊朗的相爷眼看着一位老臣在寒风中栽倒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显然畅快两分,男人微勾唇角:“宝殿门前不得染血,仔细看着吧。”
侍卫们铿锵而来,严密监视这些罚跪的老臣,让朝臣们不寒而栗,这是要活生生冻死他们啊。
可惜,敢直言犯谏的都在下面跪着,所以这一次圣公主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到自己的长乐宫,命人备上一池香汤。
金碧辉煌的长乐宫四角都在烧炭,如夏日般暖和,宫娥们穿着纱衣当值。
此刻的长宁也换上了丝滑的金粉绸裙,她遣退宫娥准备去后堂沐浴。
大殿里烛火一抖,长宁慵懒的凤眸微抬。
“太后娘娘,何时有了窥我沐浴的喜好?”她淡淡道,烛火旁的大柱后走出一宫娥妆容的女子,赫然是方才朝堂上抱着婴孩皇帝的人。
此时的太后却全无尊严可言,竟扑到长宁脚下哭求:“从前都是我的错,可我求你放过我的儿子,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我手上孩子的性命,还少吗?”长宁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多少抄家灭门鸡犬不留的圣旨是从这双手里流出的,好像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都麻木了。
“可他是你弟弟啊!你可以夺走他的皇位,但我求求你,求你留他一条性命。”
“太后娘娘,”长宁拉长了声音,丝滑黏腻,单手挑起她的下巴:“你不该求我,你知道的,我是个假公主,这楚国皇室就是我的灭族仇人,我怎么会对他们的孽种心软?你该求你哥哥。宋相是我未来的夫君,他若开口,我自会考虑。”
太后不合时宜地哆嗦着:“你,你已经嫁过人了,又是监国公主,竟然还想着嫁给他!”
长宁眯了眯眼,这旧账她现在不想翻。
“孤要沐浴了。”她拂袖赶人。
太后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袍底,被扯得一颤也不肯撒手。
“不,不,我知道你们的计划,我哥他疯了,他不会心软的,可你没有疯,你不能杀我的儿子,他是你弟弟啊,他是你亲唔!”一颗金色机关弹射在她的脸上,太后噗地吐出一口血当中还掺着一颗牙,这样的伤势让她暂时无法清晰地说出话来。
是宋宜晟的机关弩。
太后目露惊恐,没有尖叫的机会就被一只有力的手钳着下巴举了起来:“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们也早有婚约,要不是你们从中破坏,我们怎么会错过”
“宜晟,别恼。”长宁从身后抱住男人的腰劝道,为了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耗费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