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灿然一笑,明艳的五官如那身后的曼陀罗般,娇艳欲滴,“多谢督主提醒。”
岑隐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轻薄的蚕丝手套上,若有所思地笑了,“看来姑娘心里有数……”
“这猎场中多蛇虫鼠蚁,我是想采些曼陀罗,给我妹妹配一些驱虫的香料,好做成香囊。”端木纭笑着解释道。
岑隐朝她的花篮望了一眼,她已经采了好几种花草,天竺葵、樟树叶、马蹄莲……他便信手折了一旁的七里香道:“这七里香也有驱虫之效……”
他话音未落,端木纭肩上的小八哥突然拍着翅膀朝岑隐飞去,然后在端木纭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它一口叼起岑隐腰侧挂的荷包,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端木纭愣了愣,几乎傻眼了,急忙替小八哥解释道:“督主,我家小八特别喜欢竹子,因此家里给它的东西常常绣上竹叶,它许是误会了……”
正好岑隐的那个荷包上绣了竹叶。
“督主,您稍后,我这就把小八唤回来。”端木纭暂时放下了手里的篮子,连忙快步追了过去,嘴里唤着,“小八!小八!”
岑隐望着小八展翅高飞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地扬了扬唇,可是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也快步朝前方的一人一鸟追了过去。
他们这一追,小八哥反而更来劲了,飞得一上一下,好似在逗他们俩玩一般。
站在不远处的內侍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不禁露出疑惑之色,面面相觑:督主为什么要自己追?!他们都可以效劳啊!
“小八!”端木纭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拔高了嗓门,威胁道,“你再这样,小心我关你三天的笼子!”
“呱!”
小八似乎是听懂了,在半空中抗议地叫了一声,它这一叫,嘴里的荷包就从半空中直坠下去……
见状,端木纭眼明手快地上前了两三步,停在小八哥下方伸出了右手。
荷包急速下坠,距离端木纭也越来越近,三尺、两尺、一尺……
眼看着荷包就要落入她手中,端木纭稍稍松了半口气,下一瞬,就见一只白皙的大掌横在了她右手的上方。
那只手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五指根根如玉,只是指腹、掌心有些薄茧。
“啪”的轻轻一声,那个鸭黄色绣着竹叶的荷包已经落入了岑隐的手中,端木纭见状,正要收回自己的手,又突然愣住了,瞥到那个荷包的开口里露出小半块弧形的白玉佩,玉的边缘刻着圈云纹,居中似乎是一只雀鸟……
端木纭俯首定睛,正想看个究竟,岑隐已经五指一握,握住了自己的荷包,他那修剪得整齐漂亮的指甲就像珠贝般在眼光下闪着一层润泽的光泽。
端木纭眨了眨眼,觉得岑隐荷包里的那块玉看着有些眼熟,像是自己去年在遥平镇当掉的那一块玉。
其实,当初回了京后,她第二天就让张嬷嬷去遥平镇的当铺赎过,但是当铺的伙计说,玉佩被人买走了,当时,她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太纠结。
“呱呱!”
小八拍着翅膀飞了下来,绕着端木纭不满地转着圈子,仿佛在埋怨说,太过分了,她怎么把它的东西送人呢!
端木纭真是被这只蠢鸟搞得有些无力了,再次对着岑隐致歉道:“督主,我替我家小八替你赔不是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它。”
“不妨事。”岑隐微微一笑,端木纭感觉耳边似乎萦绕着青年忍俊不禁的轻笑声,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火辣辣,替这只蠢鸟害臊。
“端木姑娘,我还有公务,就先告辞了。”岑隐一边把荷包收到袖中,一边说道。
端木纭又对着他福了福,目送他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刚才惊鸿一瞥的那块玉佩……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以岑隐的身份,就算要买玉佩也不会去当铺挑。
端木纭收回了目光后,就眯眼看向了小八哥,接下来,也该好好算算账了。
“呱?”小八哥一脸天真地叫了一声,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至于岑隐,与端木纭告别后,就径直回了墨渊阁。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好,朱染似的红唇一直微微翘起,让跟在他身后的内侍暗暗称奇。
但是,很快內侍就怀疑自己想错了。
“来人!”岑隐一进墨渊阁的院门,就含笑下令道,“随本座去搜烟波阁!”那舒缓的语调中透着杀伐果敢的坚定。
什么?!內侍眨了眨眼,当然知道烟波阁可是皇贵妃耶律琛住的地方,督主要去搜查皇贵妃的宫室?……督主心情好果然是自己看错了吧。
“是,督主。”
随着整齐的响应声,一个东厂千户立刻带着十数个东厂番子聚集在院子里,令行禁止,一个个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没半盏茶功夫,一行人就随岑隐往东行去,声势赫赫地穿过几个院落,朝烟波阁直冲而去。
东厂的人这一出动,一路就惊动了不少人,如鸟兽般散去,也有人好奇地尾随,不敢置信地看着岑隐带人冲了烟波阁。
烟波阁外面的人傻眼了,烟波阁里面的人也同样惊呆了,却也无人敢阻拦岑隐的步伐。
“搜!”
岑隐一个字下,一众东厂番子就如那嗜血的野兽般朝烟波阁的各个方向四散而去。
有宫女急匆匆地去禀报耶律琛:“娘娘,不好了!岑督主带东厂的人来搜查了!”
耶律琛也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气急败坏地冲出了寝室,一直来到正殿,正好看到一袭大红麒麟袍的岑隐跨过高高的门槛迈入殿中。
背光下,岑隐那深邃的五官有些模糊,狭长魅惑的眼眸幽深如夜。
他步履随意,神态悠闲,只是这么信步走来,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分清贵,两分肆意,三分危险。
耶律琛大步流星地冲到殿中央,与两丈外的岑隐对峙,那褐色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岑隐!”耶律琛不客气地直呼其名,令得后方不少东厂番子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大盛朝可没什么人敢当面对着督主直呼其名。
耶律琛可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别人也许会怕岑隐这阉人,她耶律琛可不怕。
“本宫可是堂堂皇贵妃,你擅自闯入本宫的宫室,是何道理!不怕本宫让皇上治你一个不敬之罪!”耶律琛怒道。
“娘娘请随意。”岑隐也不去拦她,直接抬手做了个手势,那些东厂番子就绕过耶律琛冲进了四周的偏殿稍间等。
“站住!”宝音和另一个北燕侍女想要阻拦,可是她们区区两个女子,就算会那么点粗浅的拳脚功夫,也根本就不是东厂番子的对手。
一记手刃对准后劲劈下去,她们两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
岑隐在耶律琛身旁走过,随意地挑了一张圈椅坐下了,他身旁跟的內侍赶忙去沏茶。
“岑隐,你胆敢对本宫身边的人下手,是以为本宫不能把你怎么样吗?”耶律琛更怒,额角青筋凸起,一不小心就用北燕语破口大骂,“本宫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一定要让皇上把你千刀万剐……”
话语间,岑隐带来的內侍捧着热茶来了,茶香袅袅地弥漫在空气中。
岑隐慢悠悠地捧起了茶盅,那优雅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品茗的贵公子般,轻描淡写地说道:“皇贵妃娘娘丢了心爱的首饰,气急攻心,说话都颠三倒四了,还不赶紧扶去休息。”
这种事自然就不方便由东厂番子出手了,两个随行的小內侍立刻笑容满面地朝耶律琛走近,又是行礼又是赔笑,眼神却是冷漠得很。
“娘娘,奴才扶您去休息吧。”
两人身手敏捷地将耶律琛夹在两人之间,耶律琛想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被对方钳制住了。
“放开我!”耶律琛一时也忘了说本宫,拼命挣扎着。
她是北燕人,北燕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全民皆兵,她自小学武,普通的男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在这两个看似矮小瘦弱的小內侍跟前,她却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般,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捏住了她关节要害,她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力。
“放开我!放开我……”
就在耶律琛不甘心的声音中,她被人拖了进了某间屋子,跟着四周就安静了……
岑隐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姿笔直,慢慢地饮着茶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而那两个昏厥的北燕侍女也早就被东厂番子给拖了下去,免得留在这里污了督主的眼。
正殿里只剩下了岑隐和给他服侍茶水的內侍,寂静无声,只有东厂搜查的声音从各偏殿以及殿外窸窸窣窣地传来,却衬得这殿堂越发宁静……
“找到了!督主!”
须臾,一个粗犷的男音自耶律琛的寝室方向传来,随着那阵阵凌乱的步履声渐近。
两个东厂番子一前一后地从一道锦帘后鱼贯而出,前者手里捧着一个红木雕西番莲纹匣子,健步如飞地走到了岑隐跟前,躬身把那匣子奉上了岑隐身旁的小方几上,并禀道:“督主,这个首饰匣子是属下从皇贵妃娘娘床榻的角落里找到的。”禀告的同时,他拿出一把铜钥匙一并奉上。
岑隐身旁的那个小內侍立刻机灵地接过了那把铜钥匙,将其探进锁眼,转了转,只听“咔擦”一声,铜锁开了。
岑隐也不着急,又轻啜了一口茶水,这才放下手里的青花瓷茶盅,随意悠闲地打开了那匣子。
匣子里放满了各式金银珠宝,看来珠光宝气,似乎连这殿内都随之一亮。
岑隐随意地把那些珠宝全数倒了出来,几个小巧的金玉耳珰骨碌碌地从方几上滚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