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绯怔怔地僵在原处,只觉得耳边轰轰作响,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想到自己数次“轻薄”他的事。
这话要是让封炎听到了这番话,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端木绯的双目微瞠,一双大眼瞪得浑圆。
那么——
她,会被灭口吗?!
“簌簌簌……”
外面庭院里的几棵梧桐树更为肆意地摇曳起舞,张牙舞爪,仿佛在齐声应和她一般。
端木绯急忙站起身来,神情紧张地往庭院里望了一圈,确定外面没人后,飞快地把窗户关上了。
端木纭看着妹妹的神情有些古怪,眉梢动了动,等看到她合上窗户后,就只以为妹妹是觉得冷,也没多想。
“姐姐……”端木绯转过脸来,看着端木纭的小脸显得郑重其事。
封炎可不是普通人啊,她必须提醒姐姐珍爱生命才行。
端木纭还从没在妹妹的脸上看过这么复杂的神情,让她不禁想到了森林中的小鹿睁着一双无辜天真的大眼睛。
她的妹妹可真可爱!端木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
就在这时,紫藤打帘进了小书房,禀道:“大姑娘,太夫人那边刚来传话说,让您和四姑娘过去一趟永禧堂。太夫人请了归义伯家的七姑娘来府中做客,请姑娘过去陪着说说话。”
也就是说贺氏让她们姐妹俩过去做陪客。
端木绯可没兴趣应酬那些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笑眯眯地撒娇道:“姐姐,我在这里陪小八玩,就不去了。”
小八哥显然是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又在端木绯柔嫩的手背上轻轻啄了一下,意思是,你到底还玩不玩了?
端木纭有些好笑,她一向娇惯端木绯,当然不会勉强她,就由着她去了,自己则回屋换了一身衣裳,跟着就去了永禧堂见客。
端木纭走了,留端木绯一人继续和小八一起玩拉车,她干脆就给小马车装了一根绳子,由着小八叼着绳子拉车,差点没把小马车拉天上去了,屋子里回荡着她轻快的笑声,把一旁原本躲在窝里睡觉的小狐狸都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眸。
当初封炎把小狐狸送给端木绯时,端木绯还担心它们俩处不来,咳咳,或者说,是担心小狐狸会把小八哥当做它的猎物。令她意外的是,两个小家伙居然处得还不错,不,用更精准的词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至今还飞不起来的小八哥不敢去招惹小狐狸,小狐狸也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每天只当做没看到小八哥,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在屋子里睡觉,简直比宣国公府里的雪球还能睡。
很难得地,小狐狸也对那辆小马车产生了兴趣,轻盈地一跃,跳到了书案上,蹲在一旁盯着那个穿梭在“京城”里的小马车,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小八哥越发得意了,“呱呱”叫得更响亮了,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小车,一鸟一狐目光交集时,火花四射,端木绯几乎都为这只嚣张的小八哥提心吊胆了……
这个小八,真是不知死活!
端木绯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由着它们俩自己玩,自己转移到一旁的另一张书案后坐下,洗手焚香,自顾自地抄起经书来。
距离浴佛节还有些时候,她慢慢地抄起来,等到时候,就可以送去宣国公府给祖母供奉了。
时间在两个小家伙的此起彼伏的叫声中流逝,端木绯一写起字来,就全情投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一个清脆娇美的声音:“绯表妹!”
端木绯的眉头一挑,利落地收了笔,正好抄完了一页。
她随意地把笔搁在了一旁的笔架上,与此同时,涵星已经熟门熟路地自己打帘进来了,秀美的小脸上小嘴微微撅着。
“绯表妹,你怎么也不来陪本宫玩!本宫刚才在花园里都快无聊死了。”涵星娇声娇气地抱怨道。
端木绯怔了怔,才意识到今日来府中的客人想必不止是归义伯家的七姑娘,还有涵星。
端木绯急忙起身相迎,拉着涵星的手一起在书案边坐下,好声好气地赔笑道:“涵星表姐,我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带着小八去迎你的。”
端木绯说着,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小八哥,把它往涵星怀里一送。
原本正玩得开心的小八哥懵了,涵星总算是喜笑颜开,温柔地摸着小八哥油光水滑的黑羽。
碧蝉机灵地赶紧去给涵星倒了热茶,又从小厨房里拿来了热腾腾的点心,清新的茶香与香甜的气味很快就弥漫开来……
涵星逗了一会儿放在膝头的小八哥,就娇滴滴地抱怨起来:“绯表妹,刚才你是没看到啊,外祖母也不知道是叫来的哪家姑娘,真是没羞没臊的,眼睛盯着大皇兄就不动了,刚才还主动替大皇兄奉茶呢!这……这都算什么啊!”
端木绯眨了眨眼,原来连大皇子也来了。
涵星还在口若悬河地说着:“多亏了纭表姐机灵,让人把珩表哥也叫来了,珩表哥就拉大皇兄去他那儿赏字画了……”
“那个什么金七姑娘,要不是纭表姐叫住她,差点也没跟过去。”
“本宫真不明白外祖母在想什么,看着是想给大皇兄牵红线,但是这挑的人选也太不成样子了!”
涵星嘟着小嘴抱怨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口干,一口气灌了半杯温热的茶水,顿时浑身一轻,畅快了不少。
端木绯伸出一根指头逗着自家小狐狸,乌黑的眸子里掠过一道流光。
不管贺氏到底在想什么,自家姐姐今天搅了贺氏的“好事”,以贺氏的性子,怕十有八九会迁怒。
端木绯对着碧蝉招了招手,笑眯眯地吩咐道:“碧蝉,你去找姐姐,就说四公主要看那幅《孔雀牡丹图》,我找不到,让姐姐回来帮着找找。”
碧蝉也是个小机灵,想想就明白了,笑着应了。
碧蝉匆匆地赶去了花园,但还是晚了一步,端木纭已经被贺氏叫走了。碧蝉又调转方向,小跑着赶去了永禧堂。
永禧堂的大丫鬟听到事关四公主,便让碧蝉在檐下候着,进去通禀贺氏了。
二月初才刚入春,天气还寒凉得很,风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碧蝉讨巧地对着一个守在檐下的圆脸丫鬟说了几句好话,那个丫鬟就让她进去正堂候着了。
碧蝉跨过门槛后,只上前了两三步,就不再往前,静静地垂手站着,看着低眉顺眼的,耳朵却是竖了起来,聆听着里头的动静。
正堂里寂静无声,隐约可以听到贺氏严厉的声音自左次间的方向传来:“……纭姐儿,你的主意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孙女不懂祖母何意,还请祖母明示。”端木纭不卑不亢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贺氏更怒了,“你还要装糊涂!是不是你让人把珩哥儿叫去的?”
端木纭直言不讳地应了,跟着,就听游嬷嬷装模作样地在那里劝了贺氏几句,说什么让她莫要动怒,小辈不懂事慢慢教就是,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看着是在安慰贺氏,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斥端木纭不懂事。
一片喧哗间,刚才进去通禀的丫鬟对着贺氏禀道:“太夫人,四姑娘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四公主殿下要看一幅画,但是四姑娘不知道放哪儿了,想请大姑娘回去找找。”
话落之后,里面静了一瞬,接着就听端木纭若无其事地说道:“祖母,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碧蝉紧盯着通往左次间的那道锦帘,暗暗屏息,直到端木纭从容自若地从里头走了出来,碧蝉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自家大姑娘在贺氏的雷霆震怒下还云淡风轻的模样,碧蝉心中暗暗佩服。
相比下,里头的贺氏却是气得不轻。
端木纭一走,贺氏就忍不住对着游嬷嬷沉声抱怨道:“那个小的简直奸诈如狐,这是明目张胆地利用涵星来当借口。”
“太夫人,莫要动怒。”游嬷嬷给贺氏递了茶水,宽慰道,“您是长辈,两位姑娘是晚辈,她们怎么翻不出您的手掌心的……”
贺氏如何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两个丫头的身后有端木宪撑腰,以致她想拿捏她们也变得步步艰辛。
贺氏不止一次的怀疑,她们是不是给端木宪下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能让他言听计从,就连元宵节那次她没带她们进宫,都能惹来端木宪的勃然大怒。
端木宪如今的心根本就偏了。
那两个丫头明明都已经拿回了被小贺氏瞒下的嫁妆,也不主动把那两万两千两还给自己,可是端木宪却还帮着她们,视若无睹!
想到那一大笔银子,贺氏就一阵心疼。
她轻啜了一口热茶,在怒极之后,稍微冷静了下来,道:“还是我大意了,本来是想让端木纭看看人家金七姑娘,有点自知之明,歇了那攀龙附凤的心思,没想到反而给了这个丫头可趁之机,调虎离山,把大皇子给引走了。”
贺氏说着,心口的火苗又窜了起来,咬牙道:“那两个丫头真是我的克星了。”贺氏心里感慨长房这两个丫头小小年纪,可是心计委实深沉。
“太夫人,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游嬷嬷迟疑地问道,“您可是‘允’了归义伯府的……”那可是足足一万七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