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来的武师名叫刘德长,已过壮年,少年入少林寺学习棍法,后觉自身武艺不精游历天下,曾在边疆效力,后褪去僧衣任游击将军。
此次至北洋,是受俞大猷推荐至军中教习军阵短枪术。
若说当世武艺高超者,年轻时铡刀砍死四五十贼寇的刘显自然要算一个,在北虏连年南下抢掠的环境中纵马反踹俺答大营的马芳算一个,野路子从军战功打出三十岁广东守备的陈璘这种也不少——但真要说军阵格斗,还要能传道授艺的,武艺还要首推俞龙。
因此,海军讲武堂有天下最好的军阵枪教材。
但北洋没有最好的枪术教头,天时和尚去了西南传教,所以俞大猷推荐过来的刘德长很让陈沐期待,而且来的时候俞大猷在信中专门说过,刘德长练的是短枪术,同陈沐的铳刺术正合,用他做枪术教头最为合适。
陈沐到步兵校场时刘德长已于场中同几名旗官比试几阵,几个自幼学习马家枪、沙家杆子的旗官垂头丧气地立在一边,几杆大枪七扭八歪地倒放在地,显然是已经落败。
新募旗军都在操练,这场比武称不上热闹,周围只有并未带兵的军中文吏,大伙脸色都不太好。
平日里军将别管是不是讲武堂出身,各个自恃勇武,如今接连败阵,谁心里能舒服了。
“把大枪捡起来放好。”
“大帅!”
“大帅来了。”
几人见陈沐走来,连忙各个行礼矮身将大枪拾起,退至一旁。
陈沐脸上也不快,不过他不是因为部下被刘德长击败,刘德长也将是他的部下,自然越厉害越好,他只是心疼被军官随意丢在地上的大枪。
弄来这些大枪不容易,天下最好的制式枪矛与天下最好的鸟铳一样,都只在一个地方。
最好的鸟铳在南洋军器局,最好的枪矛长槊则在宣府军器局,究其原因,中国自大一统以来军器很少私铸,市面流通自然更少,提升军器制造水平的驱动力便只剩一个。
因为南北各有天下间最具权势的将帅,枪矛与鸟铳是他们的需求所在,制造自是精工。
南洋军器局鸟铳是陈沐的需求,宣府军器局枪矛则是戚继光的需求,陈沐想从宣府弄来这批枪矛,无疑是虎口夺食——给钱要不算夺事,但陈沐不想给钱。
枪、槊,都是好东西,步兵用枪两种规格,短九尺、长丈五,枪杆最宽的尾部要直径两寸,杆体皆为稠木做成,这是北方制枪矛最好的木材,不像其他木材在北方容易干燥开裂,唯独加工比较困难。
做枪的木料都比较硬,短枪都是硬枪,长枪既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长枪的枪腰软不易发力,太软中平枪出手捅到敌人脚底板也挺尴尬,但太硬长了又易折断,因此不过分软也不过分硬,足够坚韧才是正理。
戚继光把最难的工作做好,宣府出产的枪槊都已成制式,并专用于他们这种军阵枪术的使用,只有两点,一刺一打,骑兵用宽一寸,步兵用枪尾宽两寸,戚继光设计这种枪杆是为了在敌人穿铠甲太厚时让军卒直接拿枪砸的。
枪与槊没有大区别,槊也没有很神秘,一丈八尺以上即为槊。
不过长杆想做到这么长还合用可不容易,在陈沐调来的军器长槊中,有一部分提供给精锐骑兵的槊为盘铁工艺,即木杆外以铁线缠绕,那种槊更重,重达十五斤。
那种兵器,陈沐连摸都不想摸,他在马上可是连九斤大枪都舞不起来,平刺直突还得就近驰马,已是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