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洋人不会铸大件儿,这事赵士桢早就知道,南洋有一套完善的法令管理走私,因而他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问道:“他们还想学造船?”
沈思孝颔首,道:“不是南洋的战舰,濠镜留居的外洋军卒都不能回乡,何况我们的新战舰学了他们,构造异同一目了然,他们想学的是福船,造价低廉坚固耐用,到那边都是商贾,想学这个。”
邹元标不懂这些,听着俩人越聊越来劲就直犯困,撑着下巴打个哈欠抱怨道:“陈帅去洗澡还没好啊?船行昼夜也不说,三更半夜……陈帅来了,陈?”
原本百无聊赖的邹元标在听到后堂屏风传来军靴踏在地板上响声时露出狂喜,紧跟着便看到陈沐穿赤色马裤上着白色中衣走出,随后面上喜意便迅速凝固。
刚泡完澡完的陈沐未戴发巾,擦拭过的短发依然湿漉,不过这与东洋大帅身后亦步亦趋的黑护卫都无半点关联,邹元标的眼睛盯着陈沐的手。
陈沐的手上提着解下的皮制宽腰带,腰带上连着剑套与铳套,剑套里有讲武堂军官佩短剑,铳套里自然也有陈沐的随身佩铳,而且是两杆。
哐当!
腰带被丢在桌案,被陈沐手掌按着,杜松面无表情的立在主座右侧。
在陈沐泡澡时,收到消息的杜松连夜起来赶到衙门,向陈沐汇报了南洋随船而来的急信,幸好高拱收到书信时就在南洋卫港,否则这封信至少还要等一个半月才能送到北洋。
信上高拱向陈沐表达了自邓子龙一事发生后南洋诸藩国的反应,并没有邓子龙想象中那么激烈的反抗,被划至云南军的是相对群龙无首的吕宋兵,吕宋王如今在北京住得爽着呢,国事都完全交给南洋军府处理,哪儿还顾得上那点兵。
苏莱曼就一个意思,皇帝指哪儿吕宋军就打哪儿,皇帝爱把他们放哪儿就放哪儿。
人家本身就是个部落酋长,首次进京朝贡便受到隆庆皇帝的礼遇,并见识了北京城的花花世界——他的宅邸被安排到永乐年修建设施完备的内城,除了交通其他一切设施都当得天下第一,因此等到万历登基的第二年便火急火燎地搁下国家不管再次进京朝贡。
然后张居正说了一下小皇帝的建议,真这么喜欢北京干脆别走了,国王享朱氏郡王、世子享镇国将军待遇,一年共给禄米三千石、银三千两,锦十五匹、紵丝七十匹,纱、罗三十匹,绢、冬夏布各百五十匹,绵七百五十两,盐七十引,茶四百斤,马料草十五匹,世子入国子监学习五年,将来想回国可直接回去继承王位。
工部还专门给他做了副孔明车,也就是轮椅,方便吕宋王行走。
这还需要考虑吗?
吕宋之所以还在,靠的是明军,现在不但有明军,还有明知府、知县,政通人和百废正兴,还考虑什么?
人家现在叫朱莱曼。
因此高拱还是向北洋调兵调船,只不过他确实不太愿意再调宗藩军,依照陈沐的要求,调来三位舰队长官,信上说他们在得到消息后便准备启程,分别是邵廷达、石岐以及林满爵,不过前两个仅各带不足百人的部下,没有带兵。
达到陈沐要求水兵员额的是林满爵,他将带游击将军林晓等旧部一千二百,驾船北上,他们会作为东洋远征的海军舰长。
陈沐手按桌上皮带,目光扫视五人,最终停留在赵用贤的脸上,道:“赵汝师,陈某听常吉说,你不想活了,说说为何不想活了,说完陈某给你讲讲道理,看能不能将你劝得热爱生活,要是不行,上吊跳海都太辛苦……”
陈沐抬手点了点桌上手铳中装饰雕文的手铳木柄,道:“它也叫道理,陈某指哪打哪的射术最精,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