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琥儿睁开眼,棚荫外日光刺目,白色的沙滩布满破碎的船板与营寨狼藉,身上每一寸痛苦涌上脑袋,令人头痛欲裂。
浮肿的眼极力望向沙滩,看到熟悉的北洋军服摇晃在沙滩上,这才再度沉沉睡去。
直到清凉的水像甘泉般浸上嘴唇,再睁开眼日光已不那么刺眼,眼前映出蓝天白云与部下小旗官端着水碗的手。
“还,还活?”
林琥儿挣扎着坐起身,这才清楚地看到沙滩上俨然是一座大型伤病营,横七竖八的破落营帐于被浪头打到岸边的战船残骸看上去一片狼藉,粗略看上去便有数十人。
就在他说话时,有旗军合力抬着人双手双脚向岸边棕榈林旁挖好的大坑走去,被抬着的那人露出的小臂缠着脏兮兮的绷带,身上裹着帆布,看上去是已经不在了。
岸边营地哀鸿遍野,明明到了该埋锅造饭的时候,却无半点炊烟,曾经不可一世的北洋旗军如今像都没了正规编制一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些人拿着鸟铳有些人则只是腰间挎着长刀或身旁支着长矛,各个一言不发无精打采。
这种情景令林琥儿仿佛刚刚治好头脑的失忆,从石弹轰碎船尾开始到自己被海浪打翻窒息的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
“咱这是,输了?”
小旗官摇头道:“没输,虽然没给敌军带来伤亡,但开战前邵帅已将作战目的发至各百户部,邵帅要的就是击沉巴亚尔塔大部分战船,摧毁其海上作战、运兵能力。”
“若是这个目标,我等非但没输,还赢得极为光彩,赤兔沉了之后,四艘西人战舰追击舰队,被邵帅、付游击的六甲舰碾过,那是巴亚尔塔最后能动的四艘战船。”
照这样说,应该是全胜了。
林琥儿缓缓点头,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海面,问道:“赤兔呢?”
旗军摇摇头,并不打算跟他聊赤兔的事,道:“将军昏了整整四日,可算醒了,否则……”
“你叫我什么?”
林琥儿听见部下对自己的称呼顿了顿,以往部下该叫百户的叫百户,该叫林哥儿的叫林哥儿,从来没人称过自己将军,他晃着有些晕的脑袋指向周围,问道:“这是哪,这是怎么回事?”
尤其他注意到自己的部下身上似乎没什么伤,只有脖子有一道极深的勒痕,看上去像自杀未遂一般。
“说来话长,属下也是听别人说的,那天邵帅与付将军以大舰最后加入战场,轻易摧毁了最后四艘敌舰,整个海湾游曳的都是我们的船。”
“有些船离六甲舰近,能听见撤退的军鼓,有些船离得远没听见,就用舰炮和岸边敌军轰了一阵,有艘小鲨船看见赤兔被击沉,用渔网把咱捞上来了。”
小旗官说着指了指自己脖颈,道:“卑职本来没事,被船荡起时脑袋撞到桅杆晕了,在水里已经醒了,拽着将军玩命往上游,结果被渔网套住,差点被勒死。”
“死了的、失踪的七十多,大部分都是赤兔舰的,救回来昏迷的、负伤的二百多,眼下应该还剩一百多人,前军舰队沉舰三条,烧毁击沉敌船二十条有余,应当是大获全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