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里在骂陈沐,要不是陈沐,皇帝现在用整天和自己的朝廷斗智斗勇?对户部有多少钱比户部尚书还门儿清。
在财务上整个人一嘉靖翻版。
张居正笑道:“陛下混淆了一件事,言官与讲学的那些人不同,言官若忠于任事,就是直言敢谏,纵然不忠也不过是渎职;讲学者并非言官,他们那叫妄议朝政、叫怨望。”
“臣反对者并非教育。”
小皇帝眼珠一转,进入求学状态,并不抬手请张居正正乾清宫,只是命宦官取来两只蒲团,就在殿前请张居正坐下,问道:“那言官呢,祖制命言官风闻奏事,可我看朝廷里的老师、大东洋的陈帅都不喜言官,这是为何?”
张居正缓缓颔首,顿了顿,他在考虑怎么跟皇帝说这件事,过了一会目光扫到殿前被潞王停在那的火德星君,这才说道:“陛下知道工厂,倘以工厂比作天下,陛下是厂主,朝廷是机器,内阁就是班头。”
“言官就是机油工。”
小皇帝鼓掌道:“朕明白了,老师是在骂言官无后!”
给宫里这架火德星君加机油的都是宦官。
“不,他们给机器润滑,监察中央、地方百官,封驳纠劾,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臣不知陈帅为何厌恶言官,兴许是被弹劾多了。但臣知道真正的言官是什么样,嘉靖前的言官;臣也知道后来的言官是什么样,其实并非言官的问题。”
张居正道:“是嘉靖中年,大明有末世之景,朝廷上下贪懒迟弊,正如这火德星君,炭火已空却不添加,官吏无精进任事之心,朝中自成一派的言官也多成了阿附权臣攻讦旁人的利刃。”
“更有甚者,将军在前浴血奋战,言官在后骂人捣乱。”
其实关于官僚系统、言官系统出现问题,张居正有一个重要节点没有告诉皇帝:嘉靖皇帝的大礼议。
“可老师不是常说,世宗爷爷是天下少有的明君,为何会有末日之景。”万历皇帝摊手道:“那朝廷要言官不就是没用的,太祖为何要设立言官。”
面对皇帝的灵魂拷问,张居正难得楞了一下。
傻孩子,你听过我说谁是昏君了?
没有,明白么。
咱国号是大明,咱的君主都是明君。
“严嵩,严嵩不好。”
虽为机智之语,张居正当然知道那时的朝廷风气是整体都坏,但说严嵩有责任绝不过分:“前线奏来要兵要钱的十万火急要事,六部都能推来诿去,百姓民不聊生,言官却只顾着抨击朝政……言官存在是必要的,但需善加引导,此事说来不应由臣来做,而该陛下来。”
“倘若言官有问题,绝非言官的错,而是朝廷风纪坏了。”
“正如每期大东洋船队返航,都有言官像亲眼所见般说陈帅贪鄙,这可能么?”张居正笑了,他道:“朝廷哪有言官出过海,又怎可能亲眼所见,不过臣之所以说不是言官的错,也是因为他们一旦离开言官的位置,做事未必会坏。”
“大东洋那五个县令做的就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