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贵族们沉浸于疯狂和堕落之中,享尽欢愉时,风沙堡里却一片混乱,枪声、嘶鸣声、呼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绕耳不绝,仿佛一曲惨烈的交响乐,回荡于城市的上空。
大街上、小巷中、楼道里,到处都是人类和虫子的尸体。粘稠的血液四处流淌,残破的肢体,肝胆脏器散落一地,全然一副末日的景象。每逢虫潮,风沙堡的人口都会锐减百分之三。这个比例看似不高,但对于一个拥有两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来说,就意味着将有六十万人丧生虫口。
倘若六十万具尸体堆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景象呢?从简单的角度说,可以堆成一座山。从复杂的角度说,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完全焚毁。而期间,风沙堡内将会臭气熏天,让人食不下咽,蛆虫将爬满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过往的行人头皮发麻。
此刻,面包店的小老板拉夫,正靠在厨房的角落里,就着微弱的烛光,颤抖着右手,在染满鲜血的上衣中,摸索出一支治疗针。然后喘着粗气,挪了挪身体,用力地咬开封套,朝下看了看,猛地一针扎进脖子里!
霎时间,鲜红的药剂顺着针头涌入颈动脉,再泵入心房,最后流向四肢百骸,为虚弱的生命提供了新鲜的活力。然而,这只是一支小型治疗针而已,治标不治本,除了止血和恢复一点体力外,根本解决不了他目前的伤势。
厨房的地板上躺着两具飞蛉的尸体,它们的头部都炸开了花。为此,拉夫也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可以看见他的左臂只剩半截,稀稀拉拉地挂在肩膀上。由于治疗针的作用,现在已经止血,他也从巨大的痛楚中恢复过来。
他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很想就这样倒头睡去,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或许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是个小人物,梦想就是守着这间小小的面包店,赚些小钱,然后找个勤快的女孩做妻子。他们每天揉面团,做面包,卖面包,依偎在一起,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过着平静而又幸福的小日子。
可这样的生活,对他这样的底层来说,依然是奢侈了。他拿起单筒散弹枪,横放在腿上,然后从衣袋里摸出一颗红色圆筒状的散弹,用嘴巴咬着,折开枪膛塞了进去,接着拿起枪,用力一挑。
“咔嚓!”
散弹进舱,枪膛归位,然后吹灭蜡烛,一动不动盯着堆满家具的入口,随时准备一枪轰出去。
与此同时,在赛特之门外的银城世界里,距离大门数万公里的海面上,大西洋城的宫殿里,一名银发女生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翻阅着刚呈上来的报告。
一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女军官站在她的身侧,似乎正在等候她的指示。
“啪!”看着看着,尤歌忽然脸色一沉,用力地将手中的报告甩在桌面上。
“太过分了!人类面临着巨大的灾难,可他们却还有空享乐。”尤歌怒气冲冲地说道,“难道他们以为,涤荡一切的圣光,不敢灭了他们吗!”
“公主殿下,请息怒。”伊娃轻声劝慰道,“极乐园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按照唯物主义的观点,存在即为合理。他们就如同角落里的蛇虫鼠蚁,杀之不尽。因此,我们只能以相对平衡,利益最大化的方式,去管理他们,利用他们,并限制他们。”
“唔……”尤歌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认可他们存在的合理性,但是……”她停顿了一下,加强了语气,“他们在灾祸中狂欢,已经触及到了身为人类的底线,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接着,她口气一沉,说道,“传我命令,为了加强赛特之门的防守,临时征召柏拉图大酒店的全体战斗人员。”
说到这里,她柳眉一竖,大声喝道:“立即执行!”
“遵命,我的公主。”伊娃颔首说道。
“就让他们,享用真正的虫潮盛宴吧。”尤歌露齿一笑,星眸绽放着异样的光彩。
半小时后,当圣殿公主的命令传到风沙堡,守在柏拉图大酒店附近的佣兵团悄然无声地退却了。霎时间,虫潮滚滚而入,凄厉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了夜空……
就在虫群肆虐柏拉图大酒店的时候,老街尾段的一间地下室中,一名披着黑色外袍的女生正盘膝而坐。
她的身前是个低矮的石砌祭坛,祭坛上躺着一位老妇人,面容安宁慈祥,双手平放于胸前,仿佛静静地睡着了。
老妇人的四周点满了烛火,一根接一根,轻轻跳动着。
“孩子,请不要悲伤,这是我们传承的方式。”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等虫潮过后,你就回去吧。”
“你的大师兄将会继承冷库,延续我们缝尸人的故事。”
“而你,既是深海渔人,又是缝尸人,明白吗?”
思绪之间,门轻轻地开了,又轻轻地关上了。
“师妹,虫群已经攻破第二道防线了。”
黑袍下的眼睛缓缓睁开,刹那间,烛光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有无形的风吹过。
紧接着,她旋身而起,腰身扭转的瞬间,破空之声接连响起。
“噌噌噌噌噌噌噌!”刹那间,一道道利刃破体而出,削得衣袍片片纷纷飞。
依稀的火光映着矫健的身影,孑然而立,漆黑的甲壳反射着金属的光泽,一支支锋利的刺刀寒光烁烁。
正是虫化者的传奇,铁虫生命!
铁铃朝祭坛上的老妇人深深一躬,然后坚定地转过身,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