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情景下,燕王哪里还不知自己与道衍所谋尽为朱权知晓,索性不再装模作样,哈哈大笑道:“看来愚兄已是成为十七弟你的阶下囚,直接说罢,你打算怎么处置俺们?”说完之后,他竟还取过桌上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此时形势可谓是满盘皆输,刚才冷眼旁观下他也看出朱权实无对付自己之意,若非如此,道衍哪里还能走到承运大殿里来报信?此刻多半已经身首异处了。
燕王身后的朱高煦虽是天赋异禀、战力高绝,但眼下身当此境下却也丝毫不敢用强,莫说眼下宁王府中必然防范森严,便是身在不远的典韦便绝不是易于之辈,抬手之间便用两杆短戟切断脱鲁忽察尔三人身上紧缚的绳索,而不伤其分毫,这样的手段已臻绝顶高手之内,即便是他朱高煦,也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取得优势,更别说欺进朱权身边了。
朱权坐回王座,默然看着朱棣自斟自饮,心中不由得也对燕王此刻满盘皆输的情况下,却还能这般镇定自若有了几分佩服,开口问道:“不知四哥许了他们三条白眼狼什么好处,敢作出此等以卵击石之举?”
燕王光棍到底,直言不讳:“俺不过是许诺将大宁之地给他们日后世代牧马而已。”
他并不怕朱权做出什么事来,他也不信朱权能拿他怎么样。他可以算是孤身入大宁,这个世人都知道,若是朱权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无论是不是占据了大义,别人也不会相信。而且十万燕军和他的一众将军都在左近,逼急了他们,燕军攻城,虽然不一定能打下大宁,但让大宁这么多年的发展毁于一旦是绝对可以的,所以他这也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不敢说的。
朱权闻言不禁勃然变色怒道:“就为了个皇位,便能如此出卖国家的利益!?你还记得父皇以及诸多开国功臣的辛苦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父皇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是的过程是何等艰辛!?我看你是忘了父皇对大明数十年治理所付出的代价!!也忘了父皇为什么要将我们兄弟封在边塞!更忘了你自己守护北平,付出了多少血汗!”
说到这里,朱权语气越来越重,毫不客气地道:“便是昔日嚣张跋扈、视你为眼中钉的蓝玉,他在面对草原人时,却从没失去男儿本色,何曾有过一丝妥协!?你就为了个皇位,为了你的奢望,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什么也都扔了!让人极为不耻!”
朱权对燕王也已经没有了四哥的称呼,可见他对燕王的行为是何等的愤怒。
朱高煦闻得朱权的直斥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但燕王脸上却是一点也不见恼怒,默然听完朱权的话后,施施然答道:“没错,俺是向他们许诺过,将大宁割给他们放牧,但离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明还差远了。大明是个多民族的国家,父皇一惯一视同仁,你在大宁也是如此,朵颜三卫成为我大明子民已经数十年了,这如何算是大明的土地割让给异族?所以,俺只是对不起你而已首发
朱权闻言瞪着燕王默然片刻,才无语地挥手道:“好罢,都按照你的逻辑来。口舌之争也没什么意义。诚如你先前所言,眼下你的妻儿皆出于危险之中,我朱权虽不耻你为人,但念在血脉亲情和大明稳定的份上,我决定出兵帮你消灭李景隆。”
朱权的话让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燕王父子和道衍和尚惊讶异常,在自己这边满盘皆输的局面下,朱权忽然同意先前的请求,要出兵帮他们对付李景隆?
难道朱权也想争夺皇位?这是燕王心中的第一反应,他不禁半信半疑,皱眉问道:“十七弟没有其他的要求?”
“大宁乃北疆重镇,不容有失,故此我只能带领四万兵马南下,而且还要等朵颜三卫的管理层全都换上我的人之后。”朱权打算将朵颜三卫的管理层都换上自己的人,然后再带两万朵兵南下,这样便有六万精锐人马,即便事后燕王再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他也不怕。
“就这要求?”燕王素知朱权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听后大喜过望:“十七弟说什么就是什么,愚兄可以等。”
“还有一个条件。”朱权点了点头道:“宁军南下怎么说都是为了你们燕藩作战,粮草、军费方面,燕藩应该提前筹措送达大宁。”
“好办,好办!”燕王无有不应,“俺马上派人将粮草与军费送来,按照十七弟的意思进行交接,都听你的。”
“还有最后一条。”朱权正色道:“我想你在高煦面前重复一下,你当年北伐立功之后,在父皇面前,当着文武百官说过的那句话。”
遥想昔日跨战马,押送一众俘虏入京,受到百官的迎接、听着京城百姓的欢呼声,自己意气风发地在奉天殿内发出的豪言,燕王胸中热血上涌,霍然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但教俺朱棣尚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坐视草原人侵入大明疆土,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道衍听完之后,脸色大变,暗呼厉害,他马上死死地盯着朱高煦的神色。
果然!正如心中的猜测一样,朱高煦的神色很是迷茫,口中喃喃重复着燕王的话:“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燕王看了朱高煦的状态,显然也明白了朱权刚才的用意所在,他恶狠狠地朝着朱权看去。
朱权对燕王凶狠的眼神却是视而不见,淡然说道:“希望你不会将当年说出的誓言再次抛却脑后。”
说完朱权便自顾自地离去,只留燕王与道衍,看着羞于他们二人为伍的朱高煦,不知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