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猜到,燕崇丝毫不意外,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
裴锦箬虽然也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不过,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能够保住性命,也是不错。
可是,裴锦箬的眉却是皱得更紧了些,永和帝和靖安侯居然连这样的主意也商议了出来,是不是因为事情真的已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眼看着裴锦箬的眉又紧紧拢了起来,燕崇不由得咧嘴一笑,将她轻拥在肩头,“别这样,这不是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时候吗?你这就愁上了,就不怕到时孩子出生后,是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儿?”
裴锦箬被他气笑了,抬手便是捶了他胸口一记,“哪儿有你这么说自己孩子的?”打了一下不解气一般,又是一下,再一下。
打着打着,被打的人没哭,她倒是湿了眼眶。
燕崇由着她打,好一会儿后,才伸手将她的拳头包了起来,“小心伤了你自己。”话落,就着拳头,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没关系的,大抵是我嚣张了这么些年,老天爷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又嫉妒我太过幸福,这才天降劫难。”
“若果真逃不过去,也没有关系,父亲和皇舅舅在,你和孩子不会吃苦。燕峑继承了爵位,侯夫人夙愿得偿,还有……她们都不会再针对你,你可以安心过你的日子。”
“燕晙时,你说什么?”裴锦箬却是听着这字字句句,心里寸寸发冷。
偏燕崇却还是笑着,一贯玩世不恭的样子,抬起手,揩了揩她的眼角,“别哭啊!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不一定用得上,不过,有备无患不是?”
裴锦箬泪眼盯视着他,他却恍若没有看懂那双眼睛里的深意,又道,“孩子出生后,你记得告诉他真相,他爹可不是遇事就躲的孬种!男儿立世,自该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无愧天地,无愧己心。还有……我若果真走了,可不希望你替我守着,我家绾绾这般美貌无双,聪颖机灵,换做谁都会欢喜,没了我……你一样过得好。”
“说完了?”听他话音渐落,裴锦箬才瞠着一双泪眼,沉声问道。
自然还没有。好像还有千言万语要交代,可是……转头望着她的眼,燕崇却觉得那双唇好似有千斤般沉重,开合不得,喉间一滚,片刻后,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说完了,便听我说。”裴锦箬抬手,将脸上的泪一抹,“你说,你不是懦夫,你是堂堂正正的男儿,想用你的死来成全你的无愧天地,无愧于心,没关系。反正你死了,便也是将我们母子抛下了,你死之后,我们母子会如何,便用不着你再操心。”
“我说过,我不会当寡妇,不用你交代,你死了,我也会找个人再嫁。孩子,我也会带走,往后会不会让他姓燕,看我心情。”
“总之,你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生死相随,撞棺、上吊、饮毒、投水这些的,你想也别想。我能对你情深意重,换个人,也是一样。”
裴锦箬翘了翘嘴角,“都说患难见真情,又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瞧见了我这副嘴脸,不过,这样,你是不是要死得安心些?而且,幸好,你就要死了。”
“对了,你方才说的那些,口说无凭,来日,我怕是不好行事,你干脆写下来,往后,也算个凭据,没人会为难我。我这就让她们去备了纸墨来,你还有什么后事要安排的,一并写下,列个单子什么的,你我夫妻一场,我尽力帮你圆了你的遗愿,也算全了你我一世缘分。”
裴锦箬神色淡漠到极致地将话说完,便是点着头,脚跟一旋,往外走,果真是要去寻宫人准备纸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