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行至那尚且亮着灯的院落前,轻轻伸手,敲响门扉。
院中依稀传出的诵读之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一中年书生开门,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前的白发道长。
这道士大半的脸庞都隐在了斗笠的阴影之下,让人看不真切面容,嘴唇开合,只能听到喑哑的声音。
“无量寿福!”
“敢为道长,雨夜敲门,可是要借宿?快快进来!”
“多谢先生好意,只是贫道还要赶路,冒昧敲门,只因这一路细雨,身上火折子已经阴湿,便欲找先生借缕灯火,半盏香油,也让贫道行路方便些。”
那书生心善,闻言便说道:“道长稍待!”
说罢,转身急忙跑回书房。
不多时,书生捧着半块凉馍,护着一盏油灯,重新站在门前。
书生依道人之求,往那铜灯里倒了半盏油,又帮忙点亮灯芯,不等道人开口,便将手中凉馍塞进道人怀中。
“道长,家中清贫,无以为助,深夜赶路,便拿着凉馍充饥也好!”
闻言,那道人似是真心触动,一手提铜灯,一手拿凉馍,朝着书生虚虚一拱手。
“多谢先生,您是善人,定有福报。”
闻言,书生只是腼腆笑笑,那道人又是千恩万谢,才拜别离去。
那书生是真清贫的,先前看时,那灯盏中,只有半截灯芯,一身儒袍也已经洗得发白,手中这半块凉馍,许是明日书生的一顿吃食,给了自己,那书生或许便要饿一顿肚子。
捏着手中的凉馍,道人一口口吃下。
不知何时,细雨已经停了。
道人抬头,露出苏幕遮的真容。
再看时,那手中的铜灯,不知何时,却已经熄灭了。
但在苏幕遮的眼中,那铜灯内,黄豆大小的灯火始终存在,不曾熄灭。
……
七日后,阳津坝,雨夜。
有道人身形狼狈,提着一盏熄灭的铜灯,被人无理驱赶,直到走出很远,似乎还能听到吝啬悍妇骂街的声音。
十五日后,安树村,又是雨夜。
有人道人借宿,天还未亮时又再度动身,临走时,借走半盏灯油,又借了一缕烛火,燃了铜灯。
三月后,道庸山城,那书生赶考,连中三元。
四月后,阳津坝悍妇染风寒,病逝。
五月后,安树村连日大旱,眼看今朝颗粒无收,忽有甘霖降,泽波全村。
……
九月后,东山洲之北,苍兰群山。
苏幕遮身披白狼大氅,收起手中铜灯,负手而立。
面前是一片废墟,绵延群山之中,隐约可见断壁残垣,诉说着岁月埋葬的种种。
苏幕遮身前,有半块坍塌的巨石。
上面痕迹斑驳,隐约可见古篆二字——
玄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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