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刑捕头提着两个食盒出现在了九月所在的屋门外,到了那俩捕快面前,刑捕头笑呵呵的把其中一个大的递给了他们:“兄弟辛苦了。”
“还好。”那俩捕快虽然是县太爷身边的,却也不过是普通衙役,而刑捕头到底是衙门正式记录在册的捕头,再加上他们平时就认得,所以,这会儿也不敢再摆那副大爷面孔,恭恭敬敬的向刑捕头行了礼,提着食盒到了一边。
“我先送进去。”刑捕头指了指手里的小食盒,笑道,“明儿午时三刻就要行刑,这饭也没几餐了。”
“刑捕头就是心善,要我说,就明儿中午给一顿饱饭就得了。”其中一个捕快不以为然的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刑捕头摇了摇头,“都说她是灾星,可我也听说啊,在大祈村的时候,对她的人不仅不会有事,反而会事事顺利,倒楣的都是……咳咳,兄弟,可别说老哥没提醒过你们。”
俩捕快一听,顿时愣了,他们这几天自然是清楚这灾星是怎么回事,现在被刑捕头一提醒,细想想还真的是,赵家兄弟、张师婆可不都倒了楣吗?
“那……那怎么办?”尤其是那个对九月摆脸色的捕快,更是大惊失色,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兄弟,老哥同情你,你这几天……咳咳,还是当心些吧。”刑捕头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们开了门,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九月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知道刑捕头过来了,她自然更是留心,所以,门口这点儿事,她听得清清楚楚,待刑捕头反手关上了门,她便忍不住笑了。
“姑娘,给,这是杨掌柜让我带给你的食盒,明儿就到日子了,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你可莫要怪罪他们,好好的享受最后这几餐,做个饱死鬼,来世也投个好人家。”刑捕头冲外面使了个眼色,故意说道,一边把食盒里的菜都取了出来,然后在食盒底部抠呀抠的,抠下一层底来,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九月,“你还有什么遗愿?不妨细细道来。”
“多谢刑捕头。”九月目光一闪,接过了小纸条捏在手里,淡淡的说道,“我没什么要说的,狗官昏愦,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
“……唉。”刑捕头苦笑,他带她进来这儿,除了想调查事情之外,也是想保护她不受那些人的攻击,没想到她就这样被判了火刑,他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杨进宝他们一点儿也不着急呢?还让他明日带人前往北郊抓捕张师婆,看来是有所图了。
罢了,明儿他早早的带人离开,这边出什么事也不会怪到他头上,让那昏官自己收拾去吧。当了二十几年捕头的刑捕头第二次有这样的想法,第一次是因为当年的游老爷,这一次却是因为九月。
刑捕头提着食盒出去,一脸无奈。
九月等着门关上,才快速展开手里的小纸条,一行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九儿,明日午时三刻,破而后立,务必配合,切记!
他真的回来了!九月心头一阵狂跳,这几日的不安也随之消散,心里莫名的踏实了起来,之前她让祈喜出去传信,说的虽然肯定,可在她心里,还是极不放心,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不会起效果,可如今他回来了,还给了这样的纸条,必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破而后立……九月面带微笑抚过纸上的字,他显然已经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有了他这行字,九月信心十足,深深的看了几遍后,她抬手凑到小油灯上点燃,烧去了小纸条。
“你在烧什么?”捕快在门口闻到味道,忙开门进来察看,不过,有了刑捕头之前的提醒,他们倒是不敢再像之前一样。
“烧纸。”九月抬眼看了他一眼,悠然自得的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怎么?提前给我自己烧点儿纸也碍着你们了吗?”
捕快疑惑的看了看九月手边的那小撮灰,倒是没敢再说什么,再次关上了门。
九月看着那门挑了挑眉,笑着端起了饭专心吃饭,明儿就能看到他了,还有明儿的计划,她怎么的也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休息,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到来。
吃罢了饭,九月在屋子里稍稍活动了一下,就自去休息,这几天,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居然也睡得安然,于是,便由始自终都没有发现,每当夜晚,这屋子的屋顶都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孔,屋顶上面都会出现一个人,伴她到天明才会悄然离开。
这一夜,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天是行刑的日子,一大早,刑捕头便带着他那几个手下离开了康镇,前往杨进宝说的那个地方实施抓捕,而康镇,在悄然间便多出了许多乞丐,尤其是将要行刑的十字路口,也就是之前葛玉娥遇到游春的那些牌坊下,街边上拐角处都悄然的蹲着小乞儿。
康镇并不算小,可空旷的地儿却不多,也唯有这一处地段空些,在中间摆个柴垛,上方架了个简易台子,若真烧起来,倒也不会影响附近的房屋。
午时刚到,这一片就被闻迅而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此时,九月刚刚被五花大绑送上囚车。
看着囚车缓缓而行,九月忽的有些紧张,人家都说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她坐的却是囚车,那些电视里不都那么演吗?游街的时候鸡蛋、烂菜叶满天飞,她要是也被这样子砸上几下,那多闹心啊……
九月想到这儿,目光便往两边行人的手上看去,倒是看到不少挎菜篮子的,不过,暂时还没见他们有动手的意思,九月倒是稍稍放心了些,暗笑自己想象力太丰富。
“打死她这个灾星!”囚车缓缓转过拐角处,九月正四处寻找游春的身影,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左边一个黑影就奔着九月的面门。
就在黑影即将袭上九月的时候,右边飞射出一个东西,打偏了那个黑影,黑影偏了方向,砸到了囚车上,水花四溅……呃,九月一看,还真的是个鸡蛋。
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个,转头看向右边,只见齐冬月咧着嘴冲她挥了挥手。
九月的目光忙往他身边看去,只是,除了看热闹的人,也就齐冬月一个人。
九月冲齐冬月微微点头算是感谢他刚刚出手援助,回过头,她又看向了方才扔东西的方向,却只见有两个人灰衣人一左一右挟着一男子往后退去,那男子一脸惊谎,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动静。
有了这小小的插曲,旁边有那心思的人也不敢再动手,他们难道还看不出来?那男子被带走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下场呢,连带着,他们看向九月的目光便变得异样起来。
囚车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就停顿下来,没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囚车停下,两个捕快上来打开了车门,把九月拽了下来,押着她步上了高台,把她绑在了台上唯一的木头上,然后两人匆匆撒离了木阶,接着,又有两个捕快抱了几垛柴禾过来放到了空出来的地方。
九月皱了皱眉,没在意这些东西,她在打量着周围,她有些奇怪游春怎么没出现。
他既然给了她那样的小纸条,必定有所安排,可是,为什么没出现呢?
九月的目光从左边一点一点儿的往右边移去,倒是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阿安、张义、张信、铺子里的几个伙计,还有无数大祈村的乡亲,只是,他们的到来,却不知是好意还是来好热闹的了。
九月皱了皱眉,正要细看那些人中有没有熟悉的人,突然,一道光芒闪来,晃到了她的眼。
眯了眯眼睛,她往那边看了过去。
那边的光芒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了,不过,她看到了游春,他就在右前方的人群里,深情的凝望着她。
九月笑了,她就说他不会不来的,看着他淡然的笑容,她就像吃了一颗安心丸似的,什么都不怕了。
“县太爷到!”这时,有人唱大戏一般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九月的注意力被引了回来,果然,六个捕快扛着几块牌子趾高气扬的走在了前面,后面跟着一顶官轿,这排场倒是与电视里演的相差无几。
“落轿~~”轿子前倾,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他下轿后,面带微笑的向四方百姓招了招手,才走到九月正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去,看着九月问道:“你就是祈九月?”
“我不是。”九月抿了抿唇,挑衅的看着下方的县太爷,“狗官,你一不问案,二不审询,就这样定了刑,现在来问我是不是祈九月,会不会晚了点儿?”
“妖女,你居然敢对本官不敬!”县太爷明显没想到九月这么不给面子,一照面就落了他的面子,还是当着这么多他的子民落他面子,顿时火从心起,指着九月大骂道。
“你都要烧死我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九月冷笑,“狗官,你身为父母官,却不思为民升冤,反倒草菅人命,你算哪门子的官?”
“烧死你,就是为民作主!”县太爷气得满面通红,狠狠的说道,这妖女果然不是个好的,居然敢这样说他。
“烧死我就是为民作主?我说县老爷,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竟能让你不问案不询问就直接定罪?”九月这几天被关得郁闷,此时知道游春已有安排,心中大定,便想着趁此机会让众人知道知道这县太爷的嘴脸,出出这几天被拘的恶气,至于县太爷将来会不会给她小鞋穿这样的问题,她丝毫没放在心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