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王六爷俩在浒墅关扛大包。他老婆带着他一对弟弟妹妹,在苏州到处打短工。春天缫丝、夏天收稻子、秋天摘棉花……一家人辛辛苦苦,好歹能混个温饱。
可去年,他爹一次扛包折了腰,躺了半年才能下地,可再也扛不动一两百斤重的麻袋了。就在山上开荒种菜,给税关送菜补贴下家用,聊胜于无而已。
而且整个苏州市面不景气,好些织工和壮劳力为了生计,也开始做起从前不屑一顾的短工来。王六老婆一个女人家,他弟弟妹妹年纪又小,如何能抢得过那些整劳力?
人家就是用她们,也只开从前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工钱,就这样还一个冬天找不到活干。
这会儿还没出正月,更没有人雇短工了。一家人全靠王六扛麻袋那点钱养活,下头还有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这家人又开始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几天进不了一粒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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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天色擦黑,家家炊烟,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王六媳妇端上来的,是一大盆菜叶子糊糊汤……那是用王老汉带回来的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菜帮子。加上王六扛麻袋时,东家施舍的一点米糠。两样东西加水煮在一起,便是全家人的晚餐了。
大人和大孩子们却已经麻木了,或者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都默默低头吃着粗瓷碗里的粥,气氛压抑到让人绝望。
唯有他才三岁的儿子,纤细的脖子顶着个大大的脑袋,不断絮叨着。‘俺要吃窝头,俺要吃窝头。’
锅里确实还有几个小窝头,那是王六媳妇用米糠做给他,当明天午饭吃的。一家就指着他个壮劳力,肚里没东西怎么扛麻袋?
王六实在听不下去,让妻子给儿子拿了一个,那小子这才安静下来。
“哥,俺跟你一起去扛活吧!”他十四岁的弟弟王七,搁下光光的粗瓷碗道。
“不行,你身子没长全,会要了你的命的。”王老汉替王六拦下了。
“没吃的怎么长?”王七小声嘟囔一句。
见老爹要发怒,一旁的八妹赶紧偷偷踢了小哥一脚,他才怏怏低头。
家里又陷入死寂,直到有人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
“王六,你考虑好了吗?明天就来船接人了!去不去给俺个准信啊!”那人还没进门,山东人特有的大嗓门先响起来了。
然后才看到一个三十多岁,黝黑精瘦的男子走进来。那人虽然瘦……好吧,这年代除了有钱人就没有胖子……但精气神看上去要比王六一家强多了,不仅说话声音洪亮,脚步也丝毫不见虚浮。
这才是活人的样子。
s白天睡了一天,晚上感觉好多了,起来码了两章。吃药继续睡去了,希望明天彻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