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信他,因为他曾救过陛下的命,且他身后毫无倚仗,只孤身一人,唯一可凭恃的,只有陛下的宠幸,是以,陛下能信他,敢信他。
可即便如此,在汉王世子在三法司看管之下还能逃逸无踪,汉王公然举旗造反的当下,以陛下之疑心深重,他居然能从汉中平安逃回,陛下只怕都宁可错杀一千。
可他不只回来了,还是拎着汉王世子的项上人头回来的。
昨夜,他奉圣命迎出宫门时,这一位浑身浴血,半边身子都是半干的血迹,手里拎着一个渗血的包袱,一张面容沉凝着,双眼冷沉似冰,恍若杀神。
据他所说,他回京的路上刚好撞见了出逃的汉王世子,便带着人拼杀了一番,将汉王世子斩了。
陛下大悦,汉王刚刚举旗造反,他逃出京城的儿子便被自己的锦衣卫斩于马下,这可是长自己志气,大灭敌人威风的事儿,他哪里能不高兴?
而一个能将汉王世子斩于马下的人,又怎么可能与汉王有什么牵扯?
是以,陛下不只疑心尽消,反而对沈钺的信重更甚从前,亲自扶他起身,言语亲切地问候他这些时日的经历,最后,又派了太医正给他治伤,允准了他十日的假。
怕是过不得两日,封赏就要下来了。
数年之内,便从一名小旗连升数级,到了如今的千户,放眼京城,也都是第一人,再往上升,那便是镇抚使,或是指挥佥事、同知了。
最重要,他背后站着的,乃是陛下。锦衣卫本就行着监察百官之权,满朝文武,谁敢小瞧了他?就算是东厂,冯集贤怕也不得不正眼瞧此人了吧?
而此时,面前这人却是笑得一脸如沐春风,“不怕谢大人笑话,这伤虽然确实重,可这一场生死历过来,总有些人是迫不及待要见的,便也顾不得这伤了。还请谢大人帮我在心爱的姑娘面前留个面子,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沈大人直白坦率得很,姑娘却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瞪他的背脊,瞪穿他,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谢大人也没有想到这位居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还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视线瞥见后边那抹随风轻舞的翠色裙角,不知怎的,便觉得格外尴尬,咳咳了两声道,“在下是陪着家母来上香的,便不打扰沈大人了,告辞。”
说着,便是一拱手,匆匆转了身,那背影还是清贵笔直,步履也仍是不疾不徐,可这骤然离开,却怎么想都是仓促。
叶辛夷从某人身后走了出来,抬眼斜睐某人闪着笑意的眸子,“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那位谢大人尴尬。
“是啊!”沈钺承认得爽快,“不过,这谢大人看着一本正经,八风不动的老成模样,却原来,面皮子这般浅,不过说了一句心爱的姑娘,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居然也能脸红。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够稳重。”
“那沈大人是因为有了年纪才脸皮厚,哦,不,成熟稳重起来的?”叶辛夷笑得刁坏,睐着沈钺,一双杏眸亮闪。
沈钺一愣时,她已经笑着越过他,迈开了步子。
沈钺连忙追上去,“我还不是怕他疑心上你吗?你不知道,这位谢大人甚是难缠。你会不知道我的用意?居然帮着他说话你这是故意气我呢?他年轻怎么了,我只比他大几岁罢了,你说了的,就是成熟稳重!男人嘛,成熟稳重的才可靠,难道你还喜欢没有断奶,乳臭未干的啊?到时,你当他是男人,还是儿子?”
叶辛夷脚步不停,却忍不住在心里翻起白眼,沈大人你的成熟,你的稳重呢?你才想当我儿子吧?
到了山脚下,叶菘蓝和叶川柏正看皮影戏看得高兴呢。沈钺拽了叶辛夷,“逛了半天,饿了吧?你想吃点儿什么?”笑容带着些讨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