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霍勇呢?”霍勇是跟着她一起去的,而且他给霍勇下了死令的,让他千万不可离了叶辛夷身边,一定要看好她。结果他非但没有看好她,方才那般惊险的局面,他居然连人影都不见。这小子,莫不是皮痒想找打了不成?
沈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提到霍勇,叶辛夷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我让他去办事了,若非他,今日咱们怕是不好脱身。”
却原来是叶辛夷他们在后头追来,发现了那队埋伏在外围的神机营,便知道事情不妙,叶辛夷想起那时在南越时,沈钺使的那招隔山打牛,便让霍勇也去造造声势,诈上一诈,没想到朱景雩还真上当了。
方才朱景雩走得那般干脆,除了宁王差人唤他之外,只怕最重要的原因是霍勇的虚张声势奏效了,朱景雩以为他们还有后手,不想再铤而走险,这才撤了。
叶辛夷又将她在西城门处,五万军前一手安排的那出好戏说了,沈钺听罢,抬手轻钳住她的下巴,笑着摇了摇,道,“我家欢欢儿出息了,这是活学活用,越发有贤内助的架势了?”
“那可不?这不是近墨者黑吗?跟你这狐狸一处待久了,这心思也多拐了几个弯儿。”
沈钺听了,却也不恼,反倒笑得更是开怀道,“多拐几个弯儿好!这个世道,可不就得多长两个心眼儿才能一世安然吗?”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朱景雩可不会就此放过咱们,这后头说不得还有什么招数呢。”
“这个自然,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两刻钟后,十里松岗上冲下了五架马车,每一架马车周边都有十数人护卫,到了岔路之后,便是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些马车离去的方向,很快又有一些玄衣武士分头追了上去。
山岗高处,树影重重里,却伏着两道身影,静静看着那些玄衣武士不远不近地追着那些马车去了,竟是无一处遗漏,看着那些尘烟腾袅,叶辛夷啧啧了两声,“这般将人引了开,咱们总该安全了吧?”
沈钺却并不那么乐观,“咱们还得处处小心才是。而且……朱景雩这般警觉,只怕我们从南门出城,已是引起他的怀疑了。”
“那怎么办?”叶辛夷神色一紧。
“咱们只有尽快赶路,去与夏延风汇合了。”沈钺轻叹一声。
朱景雩这头也已经听到了回话,听说居然分了五路,边上那暗卫头领骂了一声“真是狡猾”,朱景雩却是面无表情,“看紧些,既知沈钺狡猾,这五处明路都有可能是假,其他处也要多多注意。”
暗卫头领神色一紧,忙抱拳应道,“是。”
“三公子,殿下请您进去。”南书房的房门大开,宁王的近身随扈到门前恭声道。
朱景雩点了点头,一整衣襟,大步而入。
宁王沉着脸将方才在西城门出的事儿说了,过程之中,朱景雩一直是低眉垂首的模样,方才宁王派去叫他的人已是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虽然事后宁王下了死令,不许私下议论,但以朱景雩的敏觉,已是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他甚至猜到了那出戏是谁的手笔。
宁王说了半晌,却见他这个儿子没有半分的表情,如同一根石头桩子一般杵在那儿,宁王蹙了蹙眉心,重重哼了一声。
朱景雩这才撩起眼皮看了宁王一眼,见他一双虎目灼灼,将自己紧紧盯着,神色间明显带了两分不悦。加之今天发生的事情,宁王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朱景雩却也不惧,神色微整,朝着宁王躬身问道,“贤妃娘娘现在何处?”
还知道要关心人。宁王的脸色总算稍稍和缓,“贤妃眼下已是回到了永安宫,只是受了些惊吓,方才本王已召太医来看过,眼下服了药,暂且歇着了,你若想要去看她,怕是要等再寻个……”
“父王!”朱景雩沉声打断了宁王,“今日西城门发生的事儿,坊间会有怎样的传言,父王难道没有想过吗?”
清冷悦耳如流泉的嗓音明明徐缓,却好似带着冻彻人心的冰寒让整个南书房内的温度骤然一僵。
宁王没有开口,却是眯起眼来,眼缝里射出淡冷的锐光。
朱景雩恍若不见,仍然维持着躬身抱拳的恭敬姿态,也不等宁王回答,又继续道,“父王,眼下你该想的应该是解决之道。”而不是关心贤妃受没有受到惊吓。
“你想说什么?”宁王嗓音沉下,冷冷问道。
朱景雩目下端凝,神情没有半分闪烁,只是平淡从容地道,“贤妃娘娘身为陛下的妃嫔,却不知为何落入敌手,流落宫外,今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样的事儿,等到流言入耳,定然会觉得羞愧难当。贤妃娘娘虽然出身没落家族,可到底幼承庭训,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和贤妃娘娘的清誉,娘娘自然受不住,一时想不开,以死证清白,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什么?”朱景雩的声音清冷冷的,没有半点儿情绪的起伏,宁王起初还能耐着性子听着,虽然越听心下越沉,可直到最后那句话一出,宁王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一双虎目里射出冷光,不敢置信地咬牙瞪着朱景雩。
被这样逼视着,朱景雩却没露出半分惧色,仍是清清淡淡,不闪不避地回望宁王,“父王稍安勿躁。孩儿只是觉得,眼下是天赐良机。”
华灯初上时,南书房内沉寂下来,宁王坐在御案之后,眉眼间的疲惫遮掩不住。
朱景雩却还是一副平淡的模样,等宁王平静片刻,他才又拱手道,“父王,此事事关重大,眼下已是最好的解决之道,还请父王早做决断。”
宁王一手撑着额头,按揉着鬓角,一手抬起,无力地挥了挥,“本王知道了。”
朱景雩黯下眸色,也没有再出言相逼,“孩儿还有些事儿,如此,便先告退了。”
“去吧!”宁王叹息一声。
朱景雩拱手见礼,躬身退出,走到门口时,宁王却迟疑着道,“你……当真不去见见贤妃吗?”
朱景雩立在帘栊投下的暗影之中,不动,也不说话。
宁王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回应,终于是死心了似的,叹息一声道,“算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