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恒身边的曾荣仍未琢磨出那位妇人的意图,索性把那位妇人的话告诉了朱恒,朱恒扭头往大殿里瞧了一眼,以他的高度,只看到那座庄严的宝相。
“罢了,萍水相逢而已,不必费心。”朱恒安慰她道。
曾荣点点头,也放下此事,推着朱恒往桃林那边走去,不过她到底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对几丈外的江南江北两人略努了努嘴。
在桃林欣赏了一会桃花,曾荣又推着朱恒到了荷塘这边,此时尚未到夏天,荷叶只长出了几片小嫩叶,饶是如此,人仍不少,有些是专程慕名而来的游客,有些是因为上香顺脚拐过来瞜一眼的,还有的是专程来放生的。
曾荣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又碰上那几个人,那位母亲正在放生,小姑娘则采了根柳条正在逗弄荷塘里的乌龟。
见到来人,小姑娘腼腆一笑,随即低头继续拿着柳条拨弄池子里的水,那妇人倒是热心地冲曾荣和朱恒笑了笑,特地端详了朱恒一眼,方问道:“你们也是来放生的?”
“不是,我们只是过来闲逛逛。”曾荣回道。
“如今还未到好时候,夏日里人更多,都是奔着荷花来的,杭州是个好地方,不说别处,单就一个西湖,一年四季美景都看不够。”
“这话很是,我们冬日来的,看了西湖的雪景,如今又赶上了姹紫嫣红的春景,确实是大不一样。”曾荣回应道。
对方略点点头,“若是有机会留下来,看看夏日和秋日,又是一番别的光景。”
“再说吧,还得看家里安排。”曾荣笑了笑,道。
对方听了这话,识趣地告辞。
朱恒见她临走还颇为怜惜地看了自己两眼,遂伸手捏了下曾荣的手,曾荣立刻追上去叫住了那位妇人。
“不好意思,杜嫂子,我能不能问问,你说那位大夫贵姓,家住何地?”
“你不是说你们已经放弃了么?”对方似对曾荣的反转颇为意外,也有些不爽。
“是这样的,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先独自去见见那位大夫,把外子的情形告诉他,若是他有兴趣,我再把他带到外子面前来,若是他觉得无望,这事作罢,我不告诉外子便是。”曾荣找了个说辞。
对方听了这话从上到下扫了曾荣一眼,在曾荣的腰间的玉佩上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在曾荣脸上,“也好,我夫家姓杜,就在狮峰镇上,比较好打听,那位大夫姓刘,住在山里,你若想见他,不妨直接找我,我打发人领你们过去或是把他接到我家来都可,春日雨多,道路本就泥泞,山路更不好走。”
“如此多谢了。”曾荣行了个屈膝礼致谢,正要转身离开时,对方又叫住了她。
“相逢即是缘,我瞧着妹妹也不像是俗人,我家世代经营茶叶,每年都会给庙里的师傅们分送一些,妹妹若是不弃,也送你些尝尝,若是喜欢,改日再会时告诉我一声。”妇人说完,把手伸向身边的丫鬟。
丫鬟忙递过来一个篮子,妇人从篮子里掏出个小油纸包,“不好意思,因是给师傅们送的,也没大讲究包装,但东西是好东西。”
曾荣双手接过,合掌致谢,“多谢了,一定尝尝。”
再次回到朱恒身边,曾荣笑着把手里的油纸包给,他经常品茗,比曾荣懂行。
朱恒打开油纸包,里面的茶叶虽不多,但一枚枚的确实都是齐整的嫩芽尖,放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香盈鼻。
“虽比不上贡品,但也很不错了。”朱恒评价道。
这个评价让曾荣宽心不少,若果真是贡品,她倒要怀疑对方的意图了。
还有,曾荣留意到篮子里尚有十多包没有送出去,想必这一趟她是专程来送茶叶的,换句话说,她的身份应该没有作假,是曾荣自己多心,草木皆兵了。
回到家里,曾荣问了江南江北,说是那家人从大雄宝殿出来后,去后院见了几位师傅,解了一支签,送出去半篮子茶叶就出来了,随后她们就去荷塘放生,并无什么可疑行径。
曾荣把对方的名姓和住址告诉了江南江北,让他们找机会去狮峰山那边打听一下。
至于那姓刘的大夫,曾荣也问过陆琅,陆琅说刘姓很普通,刘姓大夫不少,没有具体姓名和地址,他无法鉴别对方身份。
还有那包茶叶,陆琅也检验了一番,说是正经的一品雨前龙井,是好茶,没什么问题。
不过陆大夫倒是趁势批评了曾荣几句,认为她过于绷紧了,不管对方什么来路什么身份,只要她不动摇不上套,对方又能奈他们何?
难不成他们还能上赶子跑家里来找朱恒求着给朱恒治疗?
这话很是有几分道理,且江南江北两个去了一趟狮峰山回来后也说,那边的确有一户姓杜的大户人家,世代种植茶叶,狮峰山的茶叶有一半多是她家的,每年还往宫里送呢。
正是最后一句“每年还往宫里送”令曾荣心生警惕,思前想后的,她决定先保持不动,静观一段时日再说。
春天到了,天气和暖了,那些埋藏在地底下蛰伏的东西也该陆续露头了。
果然,又一日,约摸半个月后,曾荣推着朱恒在湖边闲逛时,迎面碰上一小厮推着一二十岁出头的公子过来,旁边还跟着一四十来岁的长衫男子,那坐轮椅上的公子看见朱恒,接连喊了好几声停,语气似乎还挺激动的。
“这么巧?今日居然碰上一位和我一样的倒霉鬼,这位小兄弟,能否看看你的轮椅,我瞧着比我这个做工好多了。”对方一面说一面示意推轮椅之人再靠近些。
眼看着两轮椅快挨上了,对方这才转着圈地研究朱恒的轮椅,时不时上手摸摸,有不明白处也问问,自然也没忘了问是找谁打造出来的。
朱恒的轮椅是太后特地命尚工局的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不管是材质还是做工自然不凡。
可问题是对方一口地道的杭州话,朱恒和曾荣两个听得是云里雾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