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牟奈高亢豪爽的笑声回荡在众人的耳畔,随着这后山的山风萦绕不去……
许景思被他横抱在胸前,乌黑柔顺的青丝半掩住她美艳如玉的脸,显得愈发妖艳动人,那宽大的衣袖和袍角也随之垂落下来,露出她白皙精致的双足。
之前被那身长及地面的袍子所遮掩,直到此刻,众人才注意到她的双足竟然是赤裸的,纤细小巧,脚踝上还戴着一对赤金雕花足环,足尖在灿烂的阳光下像是发着光。
伤风败俗!席位上那位何大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压抑着心口的怒意,垂眸移开了目光。
封炎的眸子里同样是怒意翻涌,如同岩浆般沸腾着,仿佛随时会喷涌出来……
温无宸暗暗地拉了拉封炎的衣袖,向他摇了摇头。
号角声很快再次吹响,这一次,那悠长的号角声变得高亢磅礴,大气恢弘,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
王宫外的那些都城百姓似乎也听到了号角声,外面传来了如海浪似轰雷的欢呼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百姓都在为新王的诞生而欢呼着,雀跃着……
看着前方那些对着自己俯首的众臣,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牟奈愈发神采焕发,浑身上下似乎多了一股王者之气。
“大家都起来吧。”牟奈以蒲语令众人坐下后,目光又看向了封炎等人,改用大盛语说道,“众位远道而来的大盛贵宾,请务必多留些日子,来参加吾的登基大典。”
封炎站起身来,对着牟奈抱拳应下:“多谢王上的好意,吾等却之不恭。”
牟奈连声道好,喉间又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朗声道:“今日是吾的大喜之日,大家且尽情喝酒,尽情享乐!”
一旁的歌姬乐师早就为这一刻待命,井然有序地粉墨登场。
欢快悠扬的乐声响起,一个个打扮艳丽的舞姬鱼贯入场,在平台中央身姿轻盈地翩然起舞,旋转折腰,双臂随着乐声翻转、律动,一条条布满褶皱的的宽大裙摆随着舞姬们的舞动而翻飞着,就彷如蝴蝶蹁跹于花丛间,美如仙境。
那些宾客们都沉浸在这片歌舞升平中,一个个皆是神采飞扬,此时此刻,再也没人在意大王子赤德如。
成王败寇,这是千百年来都不变的道理。
无论二王子牟奈的出身有多么卑微,既然他胜出了,那么他就是他们蒲国当之无愧的君主!
牟奈已经在下首的王子位上又坐下了,举杯先饮,其他人也都纷纷高举美酒向其致敬,然后仰首一口饮下。
牟奈对着身旁的随从又吩咐了一声,紧接着,又有一群着鹅黄色露肚裙装、外披薄纱的女奴纷纷进场,走向两边席位上的宾客们。
那些蒲国的宾客们都自发地把看得上眼的女奴揽在了怀中,面泛红光,手掌肆意地抚摸着女奴们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腰身……
牟奈见状哈哈大笑,直接道:“大家都莫要见外,喜欢的尽管带回去!”
立刻就有两三个族长笑着应下了,说着什么“不客气”、“多谢王上”之类的客套话,席宴上越发热闹喧哗,一片觥筹交错声。
然而,却有几个女奴被人挥退,女奴们拘谨地退了两步,站在后方,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的异状自然而然地吸引了牟奈的目光,他微微蹙眉,抬手做了个手势,四周的乐声就倏然而止,那些在场中央跳舞的舞姬们也都停了下来。
一瞬间,四周鸦雀无声,就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只余下些许草木摇曳声回响在耳边,树欲静而风不止。
牟奈看向了斜对面的封炎几人,脸上的笑意倏然收了起来。
“封公子,”牟奈的声音微冷,再不复仪式前的客气,那双极度亢奋的眸子里还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恍若凶兽般,“大盛使臣连吾国美女都不要,莫不是看不起吾蒲国!”
他一字比一字冰冷,冷得仿佛要掉出冰渣子来,四周的气温也随着他的话语陡然下降,似乎骤然进入寒风凛冽的寒冬腊月般,与之前的热闹喧阗形成极致的对比。
四周其他的蒲国人皆是默不作声,神色各异,有的人漫不经心地在女奴身上捏了一把,有的人慢慢地饮着酒水,有的人面露嘲讽地坐壁上观,都是静待事态的发展。
与封炎隔着几个座位的何大人眉宇深锁,他虽然也看不惯这些蒲人的野蛮作风,却也不会傻得在对方的酒宴上如此扫兴,这不是生生打这新王的脸吗?!
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在周围几十道灼灼的目光中,封炎还是泰然自若地饮着杯中的酒水,随意地放下手里的酒杯,笑吟吟地反问道:“王上之意莫非是说这些女子……便能代表贵国?!”
牟奈双目瞠大,脸色更沉,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酒杯,若非这酒杯是金器,怕是已经被他一掌捏碎。
这些女子不过是区区女奴,卑微如尘埃,她们的生死不过是在场任何一个人一句话的事,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这些卑贱的女奴又岂能代表他们蒲国?!
空气中火花四射,就如同拉紧的弓弦般,一触即发。
也有人暗暗地看朝正前方的许景思望去,作为大盛的和亲郡主以及蒲国的王后,她可说是两国之间的纽带,若是新王与大盛使臣闹得不快,甚至于上升至两国之间的纠纷,也将导致她在蒲国的地位变得尴尬。
但是,坐在主位上的许景思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视若无睹,慵懒地倚靠在后方的椅背上,似笑非笑地饮着酒,那双妖艳魅惑的眸子里似染上了淡淡的醉意,她的发丝,她的指尖,她的微笑,她的眼神都透着一种极致的美艳,如那传说中的九尾狐仙般。
一旁的伏骞见封炎和牟奈之间的气氛不对,心下有些紧张,正想着是不是说几句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却听牟奈又开怀大笑。
“吾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封公子莫要介怀。”说着,他又高举手里的酒杯,挡在脸前,掩饰眸底的不快,若无其事地说道,“吾先干为敬!”
他豪迈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口翻转朝下,表示滴酒不留。
四周的不少蒲人虽然听不懂大盛语,但是见牟奈又笑了,知道这件事算是揭了过去。
欢快的乐声很快又响了起来,那些呆若木鸡地站了好一会儿的舞姬们松了一口气,继续翩翩起舞,平台上其他人又将注意力投诸到眼前的轻歌曼舞中,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这场小小的风波一下子就过去了,似乎没有在席宴上留下一丝涟漪,平台上越来越热闹,那些蒲国大臣喝得面红耳赤,但还在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众人拿的是酒杯,唯有轮椅上的温无宸执的是茶碗,饮的是茶碗中咸香的奶茶,神情惬意,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他同四周的觥筹交错声隔离开来。
他乌黑的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无暇美玉雕刻而成的玉像,说不出的温润出尘,彷如谪仙下凡。
他悠然饮茶,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视着四周,却是暗暗地留心着众人的反应。
许景思与仪式前一样,还是漫不经心,浑不在意,仿佛谁任新王都与她无关。
其他九族的族长表现各异,大部分人对新王牟奈殷勤极了,不时对他敬酒恭贺,有的人不冷不热,也有的人比如甘松族族长,心不在焉,神色复杂极了,似乎至今还不敢相信“文弱”的二王子竟然会战胜了自己的外孙。
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无论是大盛,还是蒲国,皆是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机会从混乱之中辟出一条生路来。
温无宸的嘴角微微勾起,神情还是那般温润,如流水,似青岚,若皎月,看似云淡风轻,弱不禁风,再一看,又如渊渟岳峙,气度雍容,荣辱不惊。
一曲罢,紧接着又是一曲响起,热情奔放的鼓声与弦乐声交错着响起,男男女女的舞伎带着手铃鼓边唱边跳,活力四射,极具异域风情的歌舞让几个大盛使臣也看得目不转睛……
宴会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散场,那些宾客们或是暂居于王宫中,或是出宫四散而去,也包括封炎他们。
宴后,他们就回到了驿馆中。见四周没了蒲人,压抑了大半天的何大人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
“无耻!下贱!”
“子娶母,不以为耻,竟以为荣!”
“弟害兄,分明就是不悌不敬,竟然尊之为王!”
“聚众为淫,不忍入目,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何大人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整张脸更是涨到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似的。
这一次,何大人倒还算有了几分理智,没敢在封炎跟前再直斥许景思,话中只说蒲国人,但是他对许景思的不满早溢于言表。
封炎目光淡淡地看着何大人,似笑非笑道:“何大人,若是看不下去,不如先提早回京如何?也免得这蒲国的人事污了何大人的眼!”
“……”何大人嘴巴张张合合,他虽恨不得立刻离开蒲国这等未教化的蛮夷之地,却还记得他此行身负重任。临行前,皇帝特意秘宣过他,告诫他此行有三个目的,一来是看看蒲国新王对大盛的态度,二来是要劝新乐郡主留在蒲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监视封炎。
封炎没走,他又怎么能走,怎么敢走!
何大人的脸上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封公子,你我有圣命在身,又怎么为一己之私,图一时痛快!哎,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做出义正言辞的样子,得来的不过是其他人冷淡讥诮的眼神,何大人愈发尴尬,借口疲累不堪,就告退了。
慕瑾凡等其他人也各归各屋,唯有温无宸留在了封炎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