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嬷嬷一看楚太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又想起了大姑娘,心里叹气,不动声色地端来了茶。
楚太夫人接过茶盅,默默饮茶,等饮了半盅茶后,心神也归位了。
见楚老太爷收笔,楚太夫人笑着道:“绯儿,你若是无事,不如和封公子用了午膳再走吧。”
封炎巴不得如此,抢在端木绯之前就应下了:“那我和蓁蓁就却之不恭了。”
直到快申时的时候,端木绯才在封炎的护送下离开了宣国公府。
看着这对年少的璧人渐行渐远,楚老太爷与楚太夫人夫妇来相视而笑。
两个老人家的脸上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十八年了,再一个月就是整整十八年了。
这一切总算要回归正轨了,阿炎也太难了。
所幸有端木家丫头在,阿炎的笑容也比从前多多了。
楚老太爷近乎低喃地说道:“这件事,我必要把它办得妥妥当当,不枉我们楚家隐忍了这么多年。”
楚太夫人没有说话,目光怔怔地看着厅外,厅外早就不见封炎和端木绯踪影。
碧空如洗,太阳西斜,又是一天快要过去了。
八月初九一早,荣养多年、许久没有上朝的宣国公楚老太爷出现在早朝上,引来文武百官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心中多有揣测。
连皇帝看到楚老太爷也有些意外,本想纡尊降贵地问候一句,却见楚老太爷从队列中站了出来,从袖中拿出两道卷起来的圣旨卷轴。
在场的文武百官也看到了楚老太爷手中之物,皆是一头雾水,搞不懂宣国公这是要做什么。
楚老太爷对于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捧着这两道卷轴对着龙椅上的皇帝,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朗声道:
“皇上,臣偶尔得到两封密旨,希望皇上给臣、给满朝文武以及天下百姓一个解释!”
他的神情坚定,语气强硬,仿佛他面对的不是皇帝,隐约带着一种尊长的姿态。
宣国公也并非没有这个资格,古语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宣国公以前曾经任过太傅,教过彼时还是皇子的皇帝读书。
只不过通常情况下,即便是帝师也不敢对着天子这么说话。
满朝寂然,落针可闻。
众臣都用一种“宣国公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楚老太爷。
站在正中的楚老太爷继续道:“这是皇上您亲笔下的两道密旨,臣就来给皇上念一念。”
皇帝皱了皱眉,脸色铁青,想不到这密旨到底是什么。
皇帝心中颇为不悦,几乎有种冲动让人把宣国公撵出去,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楚家的地位太过特殊。
周围更静了,众臣皆是屏息。
楚老太爷打开了第一道密旨,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上前的岑隐身上掠过,朗声念了起来。
他看似在读,其实这两道密旨他早已读过不知道多少遍,倒背如流。
第一道密旨是皇帝让耿海亲赴北境,伪造证据定镇北王薛祁渊通敌叛国与谋逆之罪。
他的声音不算特别高亢,但是在此刻寂静无声的金銮殿上尤为响亮。
满朝哗然。
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更是嗡嗡作响。
这怎么可能呢!
他给耿海的这道密旨怎么会落入宣国公的手中!
那么这第二道密旨难道是……
皇帝的眼睛几乎瞪到了极致,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他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不行!
这第二道密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闭嘴,宣国公,不许再念!”
皇帝站起身来,指着下方的楚老太爷怒斥道,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然而,楚老太爷根本就不理会他,直接开始念第二道密旨。
皇帝的脸色瞬间褪得没有一点血色,高呼道:“来人!快来人!把宣国公给朕拖出去!”
这一瞬,皇帝后悔了,早在方才楚老太爷第一句对他无礼时,就把人轰走的。
守在金銮殿外的五六个锦衣卫立刻就挎着绣春刀聚拢过来,在高高的门槛外停了一瞬,询问的目光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皇帝身旁的岑隐。
岑隐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动作慢条斯理。
惯会看眼色的锦衣卫立刻就心里有数了,在殿外先行个礼,应了声“是,皇上”,跟着才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金銮殿。
楚老太爷没停下,从容不迫地念着第二道密旨,念到那几句“找燕国借兵三万”以及“除掉镇北王府于两国有益”云云的话时,周围的声音瞬间就被吸走了。
等锦衣卫气势汹汹地走到楚老太爷时,他已经念到了最后“钦此”两个字。
两个锦衣卫一左一右地把楚老太爷钳制住了,只能“啪嗒啪嗒”两声,他手里的那两卷圣旨掉在了金砖地上。
金銮殿上静得可怕。
本来在楚老太爷念第一封密旨的时候,满朝文武虽然震惊,但是皇帝篡位已是事实,谁人不知镇北王薛祁渊当年与崇明帝交好,又手握重兵,对于皇帝而言,薛祁渊的存在就如鲠在喉。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帝容不下薛祁渊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