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太监在心里回想着刚刚端木绯拿了些什么,又有哪些是她多看了几眼的,以此琢磨着她的喜好。
他管内库整整十六年了,内库里有什么他一清二楚,四姑娘……咳,皇后喜欢琴棋书画,那么那些个稀罕的字帖棋谱孤本,还有他记得天字癸号房还有几副不错的棋盘棋子……这一些,四姑娘肯定喜欢!
从天字辛号房出来后,端木绯就没再往下逛,反正内库就在这里,什么时候来逛都是一样。
看来短时间内她是不会无聊了。
端木绯美滋滋地想着,拉着慕炎就往回走,“我们回去吧。”
端木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好好布置一下重华宫了。
之前慕炎和端木绯是跳窗出去的,平日里他们两人独处时,绿萝等人也不敢去打搅,是以她们根本就不知道两个主子是何时离开的,只惊讶地看着他们带着一箱箱的东西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绿萝、碧蝉几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以前在端木府时,姑爷没少偷偷带姑娘出去玩。
“来,这幅画给我挂在这边!”
“这把琴就放那边。”
“还有这个盆景……嗯,要不放这里。”
端木绯兴冲冲地指挥着慕炎帮她摆设、布置。
慕炎一边给她当苦力,一边给她出主意:“蓁蓁,我看这珊瑚盆景放在这个花瓶旁边也不错!”
端木绯默默地在大红色的珊瑚盆景与旁边的粉彩百花双龙耳瓶上来回扫视了一番,心道:阿炎的眼光还是那么“喜庆”。
端木绯大手一挥,吩咐道:“把这个花瓶搬走!”
于是那个大花瓶被搬走了,摆上了一个高脚花几,至于那珊瑚盆景则被摆到了高脚花几上。
结果是,端木绯满意了,慕炎也满意了,心道:嗯,蓁蓁好歹采纳了他一半的建议!
慕炎又继续给她出主意:“蓁蓁,刚刚那个花瓶摆到你的小书房去好不好?”
“……”端木绯眼角抽了抽,他怎么非要跟那个花瓶杠上了呢。
最后的结局是,那个“花枝招展”的粉彩百花双龙耳瓶被送去了慕炎的御书房。
小夫妻俩又都满意了。
对于慕炎来说,这是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日子,只除了每天天不亮,他就得上早朝。
不过,最近朝臣们都乖觉,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慕炎比起刚登基那会儿还是空闲了不少,终于可以不用天天加班了。
端木绯的日子过得比慕炎要舒坦多了,她依然过着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和闺中没什么两样。
整个宫里,也没人敢给她找麻烦,每天都有新奇的东西递到面前,御膳房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御花园里还有各种新奇的花啊、鸟啊、鱼啊什么的。
这天巳时末,她用完了早膳就去了御花园,散散步,喂喂鱼,翻翻账册。
突然,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公公就来了,不仅是他来了,还带来了一匹红马。
这匹红马也引来了周围不少宫女和内侍好奇的目光。
这里是皇宫,规矩森严,这些宫人再好好奇,那也不敢凑过来看热闹,只敢远远地往这边张望着。
端木绯放下了手里的账册,朝那匹甩着马尾的红马看去,心道:她不缺马啊!
一旁的碧蝉与绿萝也都是一头雾水。
这自然是一匹好马,高大挺拔,四肢强而有力,浑身的红毛在阳光下油光水滑,像是发光的红丝绸似的。
“皇后娘娘,”徐公公笑呵呵地对端木绯说道,“奴才看娘娘养的那只狐狸喜欢和这匹马玩,所以就把它送来了。”
“……”碧蝉与绿萝不由面面相看。敢情这匹马是送给团子的!
两个丫鬟突然就明白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端木绯挑了挑眉,同样也露出了惊讶之色。据她所知,她家的团子与飞翩、小八一向都玩不到一块儿去。
自打跟着端木绯陪嫁进宫后,许是因为能活动的空间变大了,小狐狸那每天有大半时间都是见不着影的,端木绯主仆几个根本就不知道它每天都跑哪儿去玩了。她们也不担心,毕竟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端木绯养一匹马与一只白狐狸,是皇帝也默许它们在宫里横着走的。
徐公公带来的小内侍在一旁凑趣地补充道:“娘娘,您养的那只白狐狸可聪明可机灵了,会认人,这生人给的食物,那是一口也不吃。”
“前些日子,它第一次去马场那边玩时,奴才怕马惊到它,就想用兔肉把它引走,可它根本就不理会奴才。”
“它跑得也快,那些马根本就追不上它。这匹红马与它投缘极了,每天都载着它到处跑。”
碧蝉与绿萝再次互看了一眼,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在她们眼前如闪电般蹿过,下一瞬,她们就看到那批红马的马首上多了一只白狐狸,白狐狸娴熟地往上面一趴,仿佛给红马戴了顶白帽子似的。
“噗嗤!”
端木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似清泉淌过。
小狐狸根本就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用那冰蓝色的狐狸眼慵懒地斜了她一眼。
端木绯更乐了,脸颊上梨涡浅浅,笑靥如花,问道:“这匹马有名字吗?”
只这一句简单的问话,徐公公就心里有数了,知道他这次的礼送对了!
徐公公连忙道:“娘娘,这匹马叫石榴。”
徐公公心中得意极了,亏他反应快,找到了机会在四姑娘面前露脸了。
红马似乎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愉悦地摔了下长长的尾巴,发出“恢恢”的声音,小狐狸依旧稳稳地趴在红马的头顶上。
送了马后,徐公公就没再叨扰端木绯,乐呵呵地带着小内侍走了,步履轻盈得简直要飞起来了。
碧蝉与绿萝围着那匹红马与小狐狸,也都乐极了,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这匹马居然和狐狸处得来!”
“我瞧着它脾气肯定好,要是团子这么趴在飞翩头顶上,飞翩肯定非把团子颠下来不可!”
“是啊。飞翩一向不服输,脾气比小八还大!”
端木绯也没心思看账册了,加入了她们的对话:“小八就是爱叫,其实它的脾气比团子、飞翩好多了。”
主仆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家中的爱宠全都点评了一番。
端木绯悠哉悠哉地过了几天,到了四月二十八日,她一大早就换上常服出宫去了。
她只带了飞翩,其他什么也没带。
端木纭就在宫门外等她,“蓁蓁!”她骑在霜纨的背上,愉悦地对着端木绯挥了挥手。
看到妹妹容光焕发的样子,端木纭的心情更好了。
姐妹俩是早就约好今天上午一起出门的,李家人就要回闽州去了。
闽州关系着大盛的海防,李羲对于闽州一带而言,犹如定海神针般,他不能在京中久离。
端木绯今天是去给外祖父一家送行。
李家出行的行李以及各家送的特产等等早就都收拾好了,足足装了十来辆马车,此刻,庭院里一片狼藉,还有不少箱子没搬上车。
这一次,不仅是李羲要走,李太夫人也会跟着回去。
谁都没想到端木绯会来。
“绯儿,你怎么来了?”李太夫人惊讶了,目光复杂地看着小外孙女。
端木绯今天穿了一身青莲色骑装,英气勃勃的,与以前一样娇俏可爱,天真烂漫,与以前一般无二,只除了她如今梳了妇人的发式。
这个发式提醒着李太夫人自家小外孙女已经出嫁了。
“我来送送您和外祖父啊。”端木绯理所当然地说道。
端木纭微微地笑着,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太夫人欲言又止。
哪有皇后像她这样随随便便出宫的!
这历朝历代,皇后出宫的次数那都是屈指可数,比如原来那位谢皇后,一年最多也就是出宫一两趟,要么是陪废帝去行宫,要么去狩猎,要么太庙祭祀……每一次出行,那都是有理有据,可以记入起居注的。
平平是皇后,自家小外孙女就成了另一种画风,不带内侍、不带侍卫、不带宫女,她居然就这么直接地一个人跑出宫来了,日子过得比嫁进普通官宦人家都自由。
李太夫人心里不禁有几分感慨:新帝对她是真好。
感慨归感慨,想着自己马上要离京,李太夫人还是不放心,试探地问了一些他们婚后的琐事,比如——
“绯儿,皇上最近很忙吧?他要是没时间陪你,你就多叫你姐姐进宫陪你说说话。”
“绯儿,你在宫里每天都干什么?不会无聊吧?”
李太夫人问得委婉,端木绯则答得随意,连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以及御马监给小狐狸送马的事都拿来说,听得李太夫人目瞪口呆。
她看着端木绯的眼神更微妙了。
这小丫头在宫里是被当祖宗供着了吧!
李太夫人敢发誓,历朝历代可没有哪个皇后像小外孙女这样随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