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弯刀一把把地落在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落了一地。
这些声响仿佛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在场怀人的心头,那些商会的会长与长老们皆是倒吸一口气。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不少。
其他的怀人神情各异,有的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有的警惕地观望着,有的面露愤懑之色,有的惊疑不定……
陆百户淡淡地再次下令:“带走。”
那些锦衣卫不客气地把刚刚拿住的几人人往厅外赶,好像赶牲畜似的。
包括拓哈拉在内的几个怀人又羞又恼,拓哈拉难以置信地扯着嗓门叫嚣起来:“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吗?!”
其他几个族长也跟着叫嚷着:“连你们皇上都对我们敬重有加,你们竟然敢对我们动手!”
“放开我们,我们要见岑督主!!”
“……”
连那些商会的长老们也都叫嚣了起来,为拓哈拉等人助阵。
“太吵了!”陆百户皱了皱眉,声音又冷了几分,闲闲道,“许是吃是太饱,既然如此,就先饿几顿醒醒神吧。”
这些怀人以为他们是谁,督主又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陆百户弹了下手指,下一瞬,又有更多的锦衣卫自厅外涌了进来,他们手下都不含糊,三两下就把那些商会的人也都拿下了,敢反抗的人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眼看着好几人倒下了,这些怀人这才知道怕了,一个个都不敢再反抗。
“罗大……”还有商会的长老试图求情,然后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一个锦衣卫用掌刃劈晕了。
这下,怀人彻底消停了。
十五六个怀人一下子就被锦衣卫或赶或拖地弄出了厅堂。
厅堂里一片肃静,只剩下了罗其昉和陆百户。
罗其昉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些怀人远去的背影,心想:他这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抄家吗?
罗其昉很快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陆百户,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不对,应该说,锦衣卫接下来会动手抄家吗?
该抄!
这些个奸商好像血蛭一样贪婪,全抄了才好!
当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后,罗其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被带歪了。
冷静下来后,罗其昉的眼神越来越幽深,心里有了主意:他必须有所行动了。
罗其昉本来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之人,不然他也不能在南怀潜伏多年,也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已经得罪了这些部族族长与商会的人,这个时候,自己再畏手畏脚,城里怕是就要乱了。
罗其昉暗自咬牙,干脆就豁出去了,毅然地高声道:“来人,传令下去,封店、封府!”
当断则断,不然,他真就给皇上丢脸了。
罗其昉的神情更坚定了,仿佛泰山般不可动摇。
陆百户微微一笑,也没打招呼,就直离开了,心道:这位罗大人虽然行事还是太瞻前顾后了一些,不过也还算是孺子可教!
罗其昉的这道令一下,整个大越城就为之一震。
于是,半个时辰后,城里开始戒严,进出城都要经过严格的搜查。
同时,驻守大越城的大盛士兵们训练有素地出动了,分成好几支队伍,封店,封府,不仅是那几个来闹事的商户的店铺、府邸,还有拓哈拉等部族族长们的府邸,也都被封了。
近千名士兵在大越城的大街小巷急速地穿梭着,声势赫赫,马蹄声、步履声经过之处,如雷声轰轰,整个城中的怀人都惊了。
那些普通的怀州百姓是怕多于惊,皆是避之唯恐不及,一个个关起门也不敢出去。
大越城的街道上,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除了那些往来的大盛士兵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明明还是正午,烈日灼灼,可是城中却萧索得仿佛夜晚提前降临般。
那些普通的怀州百姓自是不敢闹事,但是那些个乡绅富户与怀人官员却不太服气。
一家酒楼二楼的雅座内,一个着锦袍的老者正透过窗户俯视着街道上一队飞驰而过的大盛士兵,眉头越皱越紧,
老者脸色铁青地捏着手里的酒杯,几乎要把酒杯给捏碎了,愤然道:“这些大盛人到底想干什么,也太不把我们怀人放在眼里了吧?要是再让他们这么胡闹下去,这怀……”
“老哥,慎言。”旁边一个穿着蓝色翻领锦袍的中年男子警惕地拉住了老者,又往窗外的街道看了看,确信那群大盛兵没注意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老者还是一脸愤愤,眉宇紧锁,冷哼道:“赫陀耶,你怕什么?”
赫陀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劝道:“老哥,你说话注意点,小心隔墙有耳。”
“你还不知道吧?今早拓哈拉他们、还有商会的会长与长老们一起去见了罗其昉,他们都已经被拿下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赫陀耶撇了下嘴,他知道拓哈拉一直暗地里说他胆小,可是在他看来,这不是胆小,是谨慎。在这个关口上,谁出头去跟大盛朝廷作对,那不是等着被人杀鸡儆猴吗?!
“真的?”老者惊讶地瞪大了眼,脸色一变,也有些后怕,咽了咽口水问,“赫陀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大盛人怎么突然就大动干戈起来了?”
赫陀耶耸了耸肩,心里门清,道:“还不是为了商户们的那点事!”
“大盛朝廷最近不是一直在采购油布,请人缝制帐篷吗?商会的那些人一向见利眼开,就想囤积油布,借此敲大盛一笔,结果他们做过头了,大盛不干了。”
“这一次,大盛人是杀一儆百,做给其他商户看的!”
老者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他对于商会这些人贪婪的嘴脸看不太顺眼,却也不代表他会支持大盛这么做。
“啪!”
老者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不满地说道:“老弟,就算那些商户行事有不妥之处,他们大盛人也不能这么来啊!大盛动不动就出动军队,这又拿人又封府的,以后我们怀人岂不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畏首畏尾的!”
“这里可是怀地,不是他们大盛的地盘。这件事我们可不能就这么任由大盛人胡来,否则,他们以后只会更加嚣张!”
说着,老者只觉一股心火蹭蹭蹭地往上冒,激动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些人,再一起去见罗大人……”
老者话未说完,再次被赫陀耶伸手拉住了,又劝道:“我说老哥,你可千万别冲动啊!……你还记不记得普可素?”
一听到“普可素”这个名字,老者仿佛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的似的,一下子冷静了不少,脸色不太好看。
普可素是原南怀的禁卫军统领,在这大越城那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了。
前年底,大越城破那日,原怀王主动率领群臣投降大盛。
当时领军攻城的人就是大盛现在的新帝慕炎,慕炎接受了原怀王的投降,没有在城中进行大屠杀,当日大盛军的口号便是“降者不杀”,以怀语与大盛语响彻了整个大越城。
这句大盛语也是怀人学会的第一句大盛语。
那一日,怀人输了国,但是死伤却不算严重,不过战死区区三千余怀兵,比起怀人动辄屠城,慕炎也算是个仁君了。
彼时,普可素觉得大盛人脾气好,认为慕炎是妇人之仁,当慕炎一日令他整兵集合时,他故意姗姗来迟,却没想到慕炎是个说一不二、军令如山的,当下就让人取了普可素的首级。
老者的脸青青白白地变化不已,他虽然没亲眼看到过这一幕,但是普可素的人头曾经被悬挂在大越城的城墙上,足足挂了七日。
老者退了半步,又坐了回去,神色间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自打慕炎走了以后,罗其昉和骆光清的手段就没有这么强硬,以维稳为主,怀人的生活基本与曾经的南怀无异,也因此难免某些人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忘了怀地现在是“怀州”了。
赫陀耶亲自给老者斟了杯酒,又道:“老哥,你别忘了?现在的怀州做主的可不是罗大人和骆大人,而是从京城来的那位岑督主!”
“听说,那位岑督主在大盛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手段比新帝还要狠辣。”
当年赫陀耶可是奉怀王之命仔细查过岑隐的,想看他有没有什么破绽,结果他们派去的密使一个都没回来!
“连大盛那边的官员都对岑隐畏之如虎,见到他那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服服贴贴的!”
“我就不明白了,是谁让拓哈拉有了岑隐好欺负的错觉,还想去压一压岑隐,真真不知死活!”
赫陀耶心里清楚得很,今天闹得这出虽然也有商户贿赂的缘故,但是对拓哈拉他们来说,这件事不过是一个由头。
说到底,还是拓哈拉他们想要压制岑隐才闹出来的,想借机会来压制岑隐。
赫陀耶摇了摇头,叹道:“这就是活该。”
大盛有一句俗语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