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的午夜下,孤独的蒸汽列车在荒芜的大地上奔驰,驶向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看着自己对面快乐的享受着蛋糕的女孩儿,安森逐渐冷静了下来。
很显然,堂堂卢恩家族的现任家主,塔莉娅·奥古斯特·卢恩…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自己半夜闲聊,一定是有目的的。
从她言语中透露出的内容以及之前的信息判断,安森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断,弗朗茨家族…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路德·弗朗茨本人,应该已经和卢恩家族达成了某种同盟,至少也应该是相互知根知底的情况。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路德·弗朗茨容许自己前往卢恩家族的伦德庄园——他肯定知道——以及之前塔莉娅能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克洛维大教堂,和女审判官交谈后又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包括之后奥古斯特军工厂的出现,始终在克洛维城保持低调的卢恩家族开始大肆投资,兴建和收购产业…以秩序教会的基层力量,安森相信只要想,路德·弗朗茨肯定能知道幕后的投资人身份。
并且这个结论还有一个佐证:索菲娅·弗朗茨曾在很小的时候去伦德庄园做客,但她并不知道庄园主人是一位血魔法使徒。
一位秩序教会的总主教,带着一无所知的小女儿去使徒家里做客…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换成安森自己也未必能有这种勇气。
但这种“联盟”应该仅仅局限于家族之间,在秩序教会和旧神派层面,双方仍然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因此塔莉娅的突然现身恐怕不仅仅是代表她自己,还有路德·弗朗茨总主教;原因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因为伊瑟尔王庭之战的裁决骑士团。
秩序教会冒然打破平衡的行为,令卢恩家族十分的紧张;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除非遭到极大的阻力,否则绝不可能停止。
虚假的平衡就此破碎…不仅仅是秩序之环与三旧神,更是整个世界。
伊瑟尔精灵渴望重铸荣光,帝国的皇帝希望统一世界,分裂数百年的瀚土再度统一,克洛维人越来越不满足于已经得到的土地,遍布全世界的旧神派都在呼唤着“大计划”,秩序教会内部更是充斥着恢复“地上天国”的声音……
路德·弗朗茨做了最后的努力,试图借助克洛维的入侵战争,将十三评议会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他失败了…因为哪怕明知会成为傀儡,伊瑟尔精灵也已经不再满足做一个任人宰割的边陲小国。
而秩序教会更是一门心思的想打破圣徒历四十七年后的困局,根本不可能抗拒伊瑟尔这块肥肉,双方一拍即合。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哪怕只为了自保,旧神派也必须开始备战了。
说实话,在空艇出现之前,在安森的印象中教会和旧神派的力量都处于五五开的状态——双方的区别在于教会拥有更先进的组织模式,而旧神派完全是一盘散沙。
但在中高端战力方面,如果梅斯·霍纳德给自己的《三旧神研究》没有过度夸张的话,以亵渎法师和使徒的实力,真的很难想象有什么能够阻挠这些怪物。
可现在…真的不好说。
何况就算是教会内部也并不是没有施法者,再加上作为普世信仰作为基本盘…已经在整个秩序世界沦为地下团体,苟且偷生多年的旧神派,的确很难看到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所以塔莉娅突然出现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
“啊,对了。”
女孩儿突然轻哼一声,停下了手中的蛋糕:“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告诉你。”
“坏消息是…亲爱的安森,之前的命令已经取消,你和你的军队已经不用去克洛维城了。”
嗯?安森一怔:
“不用去了?”
“没错,这是临时调整的命令。”塔莉娅靠在椅背上,随意摇晃着悬在空中的小脚:
“路德·弗朗茨…他特地嘱托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为什么?”
……………………
“施法者?”
静静地吸烟室内,回荡着索菲娅诧异的声音。
“没错。”看着目瞪口呆的女儿,路德·弗朗茨抽着烟斗,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
“我们优秀的陆军上校,你投资的风暴师最高指挥官,你哥哥路德维希眼中忠心耿耿的部下,瀚土战争的胜利者,克洛维城眼下沸沸扬扬的名人,安森·巴赫…是一个完美符合标准定义的旧神派。”
“并且,还是一名施法者。”
噗通!
恍然不觉的索菲娅坐在了身下的沙发上,额头冒出了冷汗。
“这…他…安森·巴赫…是…施法者……”
“更准确的说,是一名咒法师。”老人轻轻点头:
“按照旧神派的标准,甚至还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咒法师——仅仅接触咒魔法不到三个月,就已经达到了三级施法者的标准;而被他干掉的施法者,已经逼近两只手的数量。”
“包括并不限于着名的亵渎法师,梅斯·霍纳德…他的导师。”
黑法师?!
索菲娅瞪大了眼睛,嘴唇不住的颤抖。
“可、可我…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他……”
“哦?”
路德·弗朗茨挑了下眉毛,从微微颤抖的女儿手中接过了快要掉落的酒杯,轻轻放在茶几上:“那你注意到他身边的小女孩儿了吗?”
小女孩儿…索菲娅的脑海中浮现出某个穿着小裙子,怀里总是抱着一杆博尔尼的少女。
“您指的是莉莎·巴赫?”
“我指的是莉莎·奥古斯特——或者用某位友人的说法,最后的奥古斯特之血。”总主教沉声道:
“告诉我,你从未注意到她身上任何异于常人的状况。”
“我……”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是着名的血魔法使徒奥古斯特的直系后代,即便没有觉醒力量也能轻松杀死半个排的掷弹兵——所以你肯定察觉到她身上的异常,只是没有在意罢了。”
“因为……”老人咬着烟斗的滤嘴,瞳孔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明亮:
“她只是个小女孩儿。”
索菲娅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