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安森在原初之环雕像前单膝跪下,背对着卡米尔夫人不动声色道:“确实如此…但我相信像您这样勇敢的女士,一定能挺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不!我、我并不勇敢!”卡米尔夫人突然慌张了起来:
“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总是害怕,害怕外面那些信仰异端邪说的外来者会破坏这片土地的平静,害怕诺拉和老爷他们会觉得我很无能!”
“诺拉…那个孩子才最勇敢,哪怕再可怕的敌人也不会让他感到一丝的恐惧!”
“还有老爷,他永远都是冷静的那个,能够处变不惊的分析问题,维系着整个领地的存在。”
“至于露露,露露,露露……”
话音戛然而止。
安森缓缓回首,看到这位雍容的贵妇人正一脸惊恐的凝视着自己,丰腴的身体像筛糠似的颤抖:
“不,不不不…我、我不应该和您说这些的!我……”
“您什么也没有说!”
安森连忙抢断,快步上前扶住了险些踉跄倒地的卡米尔夫人:“您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唉?”
卡米尔夫人害怕的脸色一凝,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安森:
“……真的?”
“千真万确!”安森的表情无比认真:
“我刚刚在向三真神祷告,没有听清具体的内容,只听到了您很爱您的丈夫,您的儿子和您的女儿——其余的,一概都没有听到!”
安森缓缓松开手,看着她逐渐恢复的面色和小心翼翼站稳的动作,话锋又一转:
“卡米尔夫人,不如我们一起祈祷吧。”
“祈祷?”
“对,祈祷——为了这个村子,为了您的丈夫和孩子们,也为了所有的真神信徒,让我们祈祷吧。”
“……好,好吧。”
似乎是因为极度恐惧的缘故,此时的卡米尔夫人突然变得很没有主见,只是稍稍犹豫了下就同意了安森的话。
轻轻搀扶着贵妇人,重新在神像前跪下的安森双手合十,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不可见的村落,诡异的茶汤,奢华的公馆……
冷静的丈夫,勇敢的儿子,怯懦的主妇……
费尔·克雷西…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当时想对我说的么。
……………………
“原来如此……”
丛林深处,拄着手杖,一身正常的贝克喃喃自语道。
此时此刻,在他的脚下的草丛,周围岩石,树干与树枝…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部都被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所覆盖,同时里面还混杂着仿佛拥有生命的血肉。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其实是一颗颗眼珠,一颗颗长着“尾巴”,蝌蚪般在血浆中游来游去的眼珠。
“我原本以为你们昨晚才刚刚出现,实际上早就已经埋伏在了村子附近,等待我们主动暴露或者落单的时机。”
“你们并非缺少把握,因为你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聚落。”
贝克自言自语,仿佛只是在散步时的闲聊。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暗红色的粘稠血浆就从他的嘴中溢出,还混杂着大小不一的血肉碎块。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幽渊之主始终没有回应其余‘守护者’的原因…并非没有,而是不能…你们给祂种下了可怕的毒素,需要很长的时间化解。”
“因为祂发现了你们真正的野心…你们所求并非合作,而是安息之土…是三真神的陵墓所在。”
“噗!”
在血浆中游动的眼珠忽然从瞳孔处裂开,露出了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狠狠咬在了贝克的双脚。
他的躯干已经被从中央撕开,左手只剩下半截看不出形状的碎肉,五脏六腑像挂饰一样“吊”在大衣上,露出在外的森森白骨上满是被腐蚀,被虫蛀的斑点,两条腿除了骨头没有剩下半点血肉,只有靴子里的双脚和脚踝完好无损。
即便如此,贝克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的惊恐,仍然在面目表情的像机器一样,冷静叙述着刚刚发生过的事实:
“我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以为可以用虚与委蛇的方式和你们保持和平,很显然你们对此并不感兴趣,你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摧毁我们,摧毁三真神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存留的痕迹,将你们的血脉寄生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你们认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找对了进化的方向…我不想对此妄加评判,但我丝毫不认为你们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噗!噗噗噗!噗……”
越来越多的“蝌蚪”从血浆中挑起,扑向贝克仅剩的血肉和骨头,乳白色的眼珠从双脚,腿骨,躯干,手臂…逐渐侵占了全身。
贝克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静,有条不紊的沉声道:“我无法阻止你们,祂们…无法阻止你们,你们的狂妄和残忍与曾经和精灵叛徒们结盟的七个狂徒,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我祝福你们,祝福当你们在大快朵颐的啃食三真神的尸体时,能够保持最后的虔诚,以及……”
“……最后的理智。”
淡然的话语声回荡在深林之中,其间已无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