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区,“虔诚信仰”小教堂。
偌大的活动室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辎重箱,几个已经被打开的里面还存放着剩余的棉布,烈酒,食盐,火钳,以及贴着“军用”的药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足以让刚刚清醒的酒鬼立刻醉生梦死。
原本的普世宗信徒已经被全部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荷枪实弹的风暴师线列步兵,从里到外将整个小教堂包围得水泄不通。
一扇挂着“急诊”的房门外,安森默默地坐在一个板条箱上等待着;旁边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卡尔·贝恩,咬着没点着的卷烟睡得正香。
很快,同样没精打采的军医长汉克推门走了出来,嘴角是早就熄灭冷掉了的烟斗;双手插着兜,很认真的一下一下向前迈开脚步。
“怎么样?”
轻轻把肩膀上的副官脑袋靠墙,安森起身上前问道。
“秩序之环保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汉克摆摆手,插兜的双手摸索着火柴:“几个烧伤最严重的…破相是很定,但起码命和手脚都保住了;两个倒霉蛋可能是吸入了大量灰尘,下半辈子大概都得一边说话一边咳嗽;其余都是些皮肉伤,修养两三个月就能复原。”
“这些都还好,最严重的也就是喉咙和嘴巴,烧伤最要命的其实是眼睛和耳朵,还有球给……”
“通缉犯?”
“啊!我说的是通…通常不容易见到的病患,他…不小心被烧着的煤球掉进了裤子里,又一屁股坐在了火炉上…大概吧……”军医长打了个哈欠:
“抱歉,总司令,我一晚上没睡了;精力不济的人,说话难免会口齿不清。”
没错,我也一夜没睡了,所以并不清楚什么传奇赏金猎人“黑面罩汉克”的故事…安森微微一笑,把火柴递给他:
“辛苦了,军医长。”
“只是职责所在。”
用力吸了口烟斗,又吐出长长一缕烟雾,汉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放松的愉悦:“如果可以话,还请尽快把这些烧伤的病患转移出去,又冷又空的小教堂实在不是什么适合‘疗养’的地方。”
“温暖的房间,耐心的照料,精致的食物——尤其是那几个喉咙和嘴巴的烧伤的——才是他们需要的,光有药物和一张床,这远远不够。”
“我已经把卢恩宅邸腾出来了,天气这么冷,还是先等他们恢复些,再送到军营的营房里疗养也不迟。”安森微微颔首:
“那这些人就拜托您了,务必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药品,食物,人手,防护,只要您开口,我都尽可能送来。”
“请放心,就是秩序之环召唤,我也会想办法争取一下的。”
汉克疲惫的笑了笑:“哪怕活着再痛苦,也比死了强一万倍。”
“这一点我不能更赞同了。”安森随之微微扬起嘴角。
他转过身,脸上的微笑瞬间被冰冷取代。
负责发行《白鲸港好人报》的报社,它不仅是卢恩家族和风暴师在白鲸港的舆论喉舌,引导话题和搜集情报的重要工具,更是最早在白鲸港创立的“产业”;它的员工,就是第一批“宣誓效忠”的自己人。
对方烧毁报社,破坏印刷机和报纸,对员工下手…这不仅仅是在打击自己的舆论管控和情报网。
如果说在其它殖民地袭击报社发展的下线,提供新闻消息的当地人,是破坏搜集情报的能力,那现在就是在直接动摇自己在本地的统治根基。
连绝对“自己人”的安全都不能得到保障,甚至在遭到打击后无法立刻发动报复震慑,那些原本已经被消灭的不臣之心,就会重新死灰复燃。
再有…就是这大概是敌人第一次不是对自己,而是身边的人下手。
是的,对方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真正想针对的人就是自己——或者说风暴师和卢恩家族;但发自心底的愤怒比自己本人被骗,被偷袭还要更强烈。
“大人,您差不多该准备出发了……”
小书记官战战兢兢的靠近前来,很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安森,他甚至不记得眼前的总司令大人有这么生气过:
“典礼已经准备完毕,只待您抵达便可以开始;还、还是说现在通知他们取消典礼,另选时间再……”
“马车准备好了吗?”
安森平静的看向艾伦·道恩,开口打断道。
“就在门外!”
浑身一激灵的小书记官不敢再多言,连忙躬身行礼,后退让开了身后的道路。
没有再吩咐什么,安森从熟睡的卡尔脑袋上摘下三角帽给自己戴好,迈步走向小教堂门外,和亦步亦趋的艾伦·道恩登上已经武装到牙齿的四轮马车。
……………………
市中心,白鲸港五百人议会。
当马车缓缓停靠在大门外时,围绕哈罗德雕像而兴起的广场早已人山人海…议员,商会,守信者同盟,委员会还有各种各样的新旧移民,自发或“应邀”前来。
像那些对这位“前议长”毫无印象的新移民们,支持他们来的动力是风暴师和某位总司令;真正了解当初事情原委——或者说大概能猜到——的老移民们,也同样不是来吊唁这位老上司的。
毕竟在哈罗德“统治”的时代,白鲸港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大家有目共睹;对他企图成为殖民地真正统治者甚至独立的想法,也并非一无所知;作为野心家,被代表克洛维本土力量的风暴师干掉,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拥挤的人群中,一群穿着相同的黑色双排扣长袖大衣,胸口别着白色丝巾的身影,鹤立鸡群般站在靠近雕像的最前排,簇拥着一位坐在靠椅上眼神涣散,表情失常的贵妇人。
“那些人就是不久前才刚刚出现的‘哈罗德基金会’。”
觉察到安森的目光,前来迎接的梅森议长立刻凑近上前小声道:“农场主,做小生意的,开手工作坊的…全都是些原本日子就过得不怎么样,哈罗德死后又一天比一天艰难的‘孤魂野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