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那撕碎一切的怒意再度从心中浮现,紧闭着双眼的安森拼命忍耐,但越是忍耐,越是克制,那份怒意就愈发的强烈。
他想站起来,向朝那些反复打断和阻挠自己的混蛋们扑上去,撕咬他们的血肉!掰断他们的骨头!踩烂他们的内脏!把脑子和心脏从颅腔和胸腔里掏出来,再让他们自己吃下去!
一点一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不!不不不不……
不能放任这种想法,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被血肉宫廷彻底奴役,必须冷静,要忍耐,忍耐;再想想,想想诺露拉和塔莉娅反复让自己梦到,让自己看到的画面,究竟是……
“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被逼疯了的安森仰天呐喊,紧闭的双眼溢出了鲜血,在脸上留下两道暗红色的泪痕。
就在此时,在他身下的六芒星与原初之环再度有了反应,那火一样熊熊燃烧的光芒开始朝周围扩散,周围的地面和空气仿佛也在熊熊燃烧。
与之相对的,原本杀意浓浓的血肉宫廷似乎出现了动摇,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装饰拱顶的水晶时不时的落下,发出转瞬即逝的清脆声响。
“起作用了!”
混沌的脑海中响起了奥古斯特的惊呼,只是和刚开始相比明显虚弱了不少,并且夹杂着粗重的喘息:“非常好,保持这个状态,千万不要停止。”
“否则…可就不仅仅只是前功尽弃了!”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奥古斯特的声音再度戛然而止。
但这次,它们已经无法引起安森的注意了。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坠入了幽邃的深海,并且还在继续坠落,不断的坠落。
而在幽邃深海的尽头,是一望无尽的深渊,看不清,却隐隐约约能够想象得出它的模样,就像是自己曾经去过似的,既陌生又熟悉。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不,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应该是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会让自己感到那么熟悉的东西。
是漫天飞舞的暴风雪,是巍峨屹立的寒冰山巅,是恢弘壮丽的古老都市,还是……
等等,它们是怎么称呼它的来着?
博瑞迪姆…不,不是这个名字,是要更加…更加现代的名字,更加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名字。
他,她,他们,祂们…好像是把它称之为……
安息之土。
“轰——”
如雷贯耳的巨响再度传来,但这次却不是外界,而是深深包裹着安森意识的幽邃深海。
仿佛是世界即将崩溃的征召,剧烈的震动让原本死寂的海水变得暴躁而汹涌,在海水中逐渐沉沦的安森突然感到无比的痛苦——比撬开颅顶,挖掉大脑还要痛苦!
而就在痛苦的同时,自己的坠落在加速!
并且越来越快!
无数的闪回在此刻飞快的涌现,两个完全没有交互的时间与时间开始出现了重叠,一边是被冰雪与黑暗笼罩的白鲸港,一边是嘶吼与哀鸣交错的血肉宫廷。
白鲸港?
自己究竟要回到哪个白鲸港,为什么白鲸港和原初之塔会出现在相同的地方?
不对,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时间,而且还是不同的地点?
自己…我…我究竟怎么了?
这一刻,飞速坠落的安森一下子变得茫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撕成了两个完全相互独立的存在。
一个是正在白鲸港被无数狂信徒包围的安森·巴赫,一个是正在原初之塔中试图通过试炼的安森·巴赫。
两道原本不可能有任何交互的身影,在此刻坠落的意识中逐渐平行,交互,重叠。
最终,合二为一。
安森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两道时间线同时从自己的身体穿过,而后又以自己为中心分开。
于是在这一刻,白鲸港就是血肉宫廷,血肉宫廷就是白鲸港。
“轰——”
巨响声再度炸裂,周围的海水仍然在咆哮,在卷动,在奔腾。
下一秒,被海水包裹的安森停止了坠落。
深深吸口气的他看着脚下的深海,又看了看头顶遥远的穹顶,嘴角流露出轻蔑的微笑。
即便没有任何动作,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无所不能——只要想,自己甚至可以将两个时间线完全揉成一团,让两个时空的存在彼此交换。
世界在自己的面前,并不比一个玩具坚固多少。
所以…安森轻轻伸出右手,向着脚下深邃的大海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不等他完成,一扇精致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要打开这扇门,自己就能回到原本的时空。
仅仅只是一个念头,甚至没有任何可以作证自己观点的证据,但安森就是知道,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不因为任何事情,就因为此刻的自己就是能做到这一点。
此刻的自己,就是回应信徒祷告的…伟大存在。
但就在即将拉开大门的瞬间,安森停下了。
他扭过头,用略有些复杂的表情看向头顶的穹顶,默默地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很久,遥远的彼岸传来了一个中年人温和的叹息:
“当你…回去之后,如果解释起来不麻烦的话,请替我向莉莎带几句话。”
“告诉她,我很抱歉——我努力了,尽我所能的努力过了,但我的能力不允许我达成我期望的样子,所以只能用其它方式去补偿她。”
“告诉她,要好好睡觉,每一顿都尽量吃饱,找点儿喜欢的事情做,生气了就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但最重要的……”
“是活下去,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拘束,不背着任何负担的,享受自己的生命。”
话音渐渐消失,犹如一阵微风,无影无踪。
沉默的安森也不再犹豫,拽开了身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