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突破不可见的屏障,穿越了阻碍一切的暴风雪,来到高耸入云的山巅脚下,我以为等待着我的将是一座古老城市的遗迹,象征着真神信徒们曾经最辉煌岁月的断壁残垣,亦或者仍然辉煌,只是沾染了灰尘的纪念碑。”
“但是…我错了。”
“扇大门后面空无一物,街道,楼房,高塔…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被冰雪覆盖的山体和深不见底的洞窟,什么也没有,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周围的法则被某股力量彻底扭曲,但整座城市却不翼而飞,仿佛在开门的瞬间人间蒸发。”
“我原本以为这是某种更高级的扭曲领域,可以让博瑞迪姆屏蔽掉没有得到允许擅闯者,但很快就意识到并非如此;因为就在山体尽头的一座洞窟中,我发现了真神们陵寝的入口。”
“那是一个巨大的基座,造型像一片荒芜的,岩层完全暴露在外的山脉,只是并非一条横贯视野的天际线,而是环形…并非单薄的圆环,而是一种晦涩,具有深度,首位贯连的直线。”
“我试探着将一部分血肉渗入其中,发现它们很快就与我中断了联系,一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腐败,另一部分则似乎拥有了全新的生命,甚至开始进入了分裂,繁衍和进化的循环。”
“在试探了差不多十次以后,我终于可以确定,基座之内的时间线至少有五条以上的重叠,最短距今相差大概只有百年左右,最长的一条则已经无法估量…多条时间在其中反复交叠,将原本在我们这个时间线看上去应当是方形的基座,硬生生在视觉上也扭曲了完全反常识的环状。”
“任何人…除非能够准确洞察每一条时间线的走向和关联的节点,否则就会像那个基座般被彻底扭曲,存在于所有的时间,又完全被所有的时间线所抛弃。”
“塔莉娅仍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弃,因为从那个基座后面传来了熟悉的气息…血法师的体内流淌着布鲁托之血,所以塔莉娅很清楚,三真神的遗骸就在那里。”
“但当塔莉娅再一次将血肉,甚至是融入了一部分‘主体’的血肉进入基座时,不仅时它们开始与我失去联系,某种蕴含着强烈的恶意,同时带有浓重压迫感的气息从基座中溢出。”
“那股气息很微弱,塔莉娅还是立刻选择了撤退,就在冲向出口的那一刻,奇异的感觉开始涌入塔莉娅的意识,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不再正常,山脉在我的眼前颠倒,脚下千年的积雪变成了不死的魂灵,洞窟外呼啸的狂风开始令我感到窒息…而当塔莉娅终于从博瑞迪姆撤离,被暴风雪所笼罩的荒野似乎也在这一刻拥有了生命,试图将塔莉娅困住。”
“到这一刻塔莉娅终于明白,那股充满恶意的气息…它来自这个世界。”
稍稍停顿了下,少女的嗓音中夹杂着些许颤抖:“即便真神们已经逝去,这个世界依然没有停止对祂们的怨恨,任何试图接近的施法者,都将遭到那份恶意的纠缠,直至及时摆脱,或者永远被困死在那片荒野。”
“被冰雪,狂风和混乱的时间线所环绕的荒野。”
寂静的休息室中,坐在壁炉旁的安森忽然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对于少女刚刚倾诉的一切,他有理由相信是简略了好几倍之后只留下重要的内容,至于如何找到了陵寝的基座,如何觉察到混乱的时间线,又是怎么摆脱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从暴风雪的荒野中逃离…塔莉娅都没有提及。
但只要想想就明白,那绝对不像她所描述的那么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至于守墓人与安息之土,不用着急,塔莉娅会把一切全都告诉你的……】
安森的脑海中浮现出卢恩说过的话,换而言之他早就猜到自己女儿想做什么,甚至也预料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对博瑞迪姆的离奇失踪,以及覆盖在三旧神陵寝上“世界的恶意”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为什么卢恩没有向自己的女儿解释,以至于为了踏足已经根本不可能进入的安息之土,和守墓人之间爆发激烈到要互相消灭的冲突?
不对,不是这样的。
虽然最开始的冲突发生在守墓人和卢恩家族之间,但从艾德·勒文特开始,各种暗杀或者针对性目标其实都已经逐渐在针对自己,只是因为塔莉娅需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几乎从未离开,才并没有让这一点暴露的太明显,造成了塔莉娅之后的误判。
换而言之,从自己第一次与费尔·克雷西在矿井中见面时,守墓人就已经开始盯上自己…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从那位“技术顾问”威廉·戈特弗里德的嘴里,卡尔挖出过一些情报,守墓人的目标是实现大计划,而前提是复活三旧神,自己则是复活三旧神的关键。
所以…关键在哪儿?
且不说祂们已经死了,一群进化层次远远不及的守墓人要怎么复活成功,旧神的骸骨上还弥漫着这个世界无穷的恶意,仅仅是泄露出的些许就足以让一个亵渎法师落荒而逃,光是被无数时间线缠绕的基座…被时间线缠绕的基座…时间线……
嗯?!
安森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几个十分惊悚的念头,骤缩的瞳孔下意识的向头顶的天花板转动…那种刺骨的冰寒再次袭来。
被时间线缠绕的陵寝基座,博瑞迪姆的消失…不会和自己有关吧?!
不对不对…自己的确纠缠了两道相隔千年的时间线没错,但被纠缠的节点是自己而不是某样建筑或者物品,应该…估计…大概不可能会对博瑞迪姆造成什么影响……吧?
况且塔莉娅也提到了,那个基座至少纠缠了五道间隔从短到长完全不同的时间线,自己也只纠缠了两道而已,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原因。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自己之后还会“穿越”,进一步造成更多纠缠的可能性……
越想越越感到恐惧的他紧咬着牙关,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一种仿佛宿命轮回似的恐惧像烙印般深深留在了意识深处。
觉察到异样的塔莉娅并未立刻做声,而是从就近的旁边取过清水和手巾,温柔的擦拭掉了额头密布的汗珠,同时倒了半杯水,放在手中温热。
清凉的舒适感让安森猛地回过神来,一低头,少女贴心的用手巾垫着水杯递上:“安森,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