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维城,奥斯特利亚宫。
在成功拉拢到来自弗朗茨家族的支持——或者说陆军大臣索菲娅·弗朗茨大小姐的默许——之后,自认为已经有十足把握的博格纳子爵立刻展开行动,开始实施他那套给安森·巴赫加冕,将其推上克洛维国王宝座的计划。
当然,这和他本人与安森·巴赫的友谊乃至毫无关系都并不大,纯粹个人偏见他其实更希望路德维希·弗朗茨能够登上王位,只是很可惜的不可能了,因为路德维希自己的一番操作导致他和保守派,尤其是军团里的军头们走得太近,别说底层那些跟着推翻王室的平民,各地的实力派和地主们也和他并不亲近。
目前的克洛维其实处于一种极度紧张且四分五裂的状态,别看国民议会每天都在标榜“胜利”,“团结”…看似有这个至高无上的组织维系各方,有《法典》平息矛盾,甚至还有帝国这个重要的敌人牵制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可依然无法掩盖分裂的真相。
随着奥斯特利亚王室逃往帝国,克洛维已经分裂成了平民,贵族,保守派,激进派,地方派,豪门派,克洛维城人,外省人,街头团体,富人团体……五花八门,纷乱庞杂,谁也闹不清楚自己到底归属什么派系,又该归属于什么旗帜对。
这种极端动荡不稳定的局面,在博格纳子爵看来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推举新王!
当然推举国王只是手段,甚至是一种要冒点风险的手段——毕竟克洛维人刚刚赶走了自己的国王——问题的本质是找一个能够符合各方共识的人,使其成为国家的化身,彻底结束眼下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
在博格纳子爵眼中,这位新国王至少需要满足以下几点要求并且不分先后顺序:
首先,他得在贵族和平民阶层都有一定的声望;
其次,他还要拥有最起码的军事能力和政治水平,尤其是外交水平;
最后,他当然得是男的而且一定要足够年轻。
第一条自然毫无疑问,第二条作为克洛维的国王尤其是还是眼下这种情况,也是百分百肯定不能少的;第三条同样重中之重,某种意义上甚至还要超过第二条。
道理很简单:别说克洛维,整个秩序世界数千年的历史都找不到几个女王;其次能满足前两条的人员在克洛维城不说随处可见,但也算得上万分充裕;问题在于他们年龄都太大了;就算能一时平息矛盾和纷争,万一身死又会爆发动乱,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只有这个人够年轻,能够安安稳稳的当上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的国王,让所有的克洛维人习惯了他的统治,再将王位传给他的血亲继承人,才能彻底结束这场混乱。
而这么算的话,有资格的就寥寥无几——更准确的说,只剩下一个人了。
从红月镇大捷伊始,博格纳子爵就开始为了这个目标四处奔走,甚至在得知安森反攻帝国的计划之后,立刻展开与帝国几个大公的谈判。
谈判过程异常顺利,对方简直像是一开始就在等待自己主动造访似的;这让博格纳子爵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并且迅速得出结论:帝国的大公们,似乎是打算正式推翻赫瑞德皇室了!
不过这仅仅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博格纳并不敢擅做主张,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国民议会的议长克里斯蒂安·巴赫,以及陆军大臣索菲娅·弗朗茨二人。
毫不夸张的说在路德维希和安森都离开之后,整个克洛维乃至国家,都是在依靠他们三个人勉强运转着。
最终在确保万无一失的前提下,也是三人共同代表克洛维与前来交涉的大公使者们达成协议,敲定了双方的盟约:帝国会默许克洛维军队入境,迫使皇帝被迫独自做出应对,然后…被克洛维击败。
只要安森·巴赫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哪怕只是平手,甚至受挫,但只要他能够将旗帜插在骁龙公国的土地上,整个克洛维的宣传机器都将马力全开,将这场战斗说成是千百年未有的大捷,将他捧上“帝国克星”的神坛。
而后自己也就能继续下一步计划,为他,为了全克洛维唯一一个可以弥补各方势力矛盾,重新将克洛维凝聚成整体之人…加之那无上的冠冕。
流言已经开始悄悄散布,大街小巷的街头开始回荡孩子们的歌谣,贵族和保守派之间的沙龙兴奋的讨论新王的诞生,年轻而激进的贵族们甚至已经在跃跃欲试。
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你成功最大的阻碍往往并非敌人,而是你以为的朋友。
就在博格纳子爵怎么想都觉得万事俱备,焦躁难耐等待前线消息的时候,克洛维城内突然爆发了一场没来由的头版头条:奥斯特利亚宫的归属权问题。
事实上自从王室出逃,如何处理这座克洛维城最重要建筑的讨论就已经持续不断,从最激进的烧毁到最保守的博物馆或者地标建筑不一而足,国民议会内部也达不成什么像样的共识,拖拖拉拉了很久。
不过拖延归拖延,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是真的…归根结底在搬空了王室财富之后,剩下的王宫也只是个所有权不明的不动产而已,又不可能眨个眼就消失,哪怕想烧毁都不容易——它目前的作用是军营,驻扎着风暴军团撤离后,克洛维城最后的城防力量。
或许是“新王即将加冕”的流言刺激到了某些好事分子,奥斯特利亚宫的归属权问题再次被拿来争吵,甚至逐渐变成了整个克洛维城的大辩论。
原本都已经放弃讨论这件事的贵族突然变得积极,极大的刺激了不少平民派和激进派的斗志,事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连博格纳自己都被拖下水了!
“…烧毁,必须烧毁!奥斯特利亚宫是旧王室残酷压迫民众的证据,必须烧毁!”
“…胡说八道!奥斯特利亚宫最早能追溯到古克洛维时代,你难道要说几百前年的死人也对你造成压迫了?”
“…所以说我们就应当将奥斯特利亚宫收归国有,作为国民议会新的办公地点,白湖公园广场只能是临时集会场所,实在是过于不像话了……”
“哈哈,保守派的尾巴露出来啦!先是要把会议转移到室内,下一步大概就要不对外公开会议内容了吧?将来还要干什么我简直不敢想!”
“…没错,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将宫殿用作博物馆和公园,公开对民众开放,让大家都能看到过去的王公是如何……”
“…谁允许你使用和对外开放了,奥斯特利亚宫理论上可还是私人不动产,保护私人财产可是写在《法典》里的…你敢违背法典?!”
……听着会议现场无休止的争吵,原本还打算参加会议的博格纳子爵在公园的一座喷泉旁驻足,满脸的痛苦和纠结;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必须尽快平息,可万一那些闹事的贵族和保守派因此偃旗息鼓了,自己后续的计划肯定会受影响。
难道自己的计划终究不可能成功,克洛维注定会落入到四分五裂,难以弥合的混乱之中吗?
正当他扪心自问的时候,一个相当年轻的身影拽着急匆匆的步伐突然出现在了背后。
“博格纳大人,您在这儿?这可真是太好了!”
年轻人歪戴着鸭舌帽,穿着脏兮兮不知道哪个作坊家的工装外套长裤,背着塞满了报纸的单肩背包,完全是最近很流行的报童打扮:“进来时听说正在开会,还以为得一直等到中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