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候，柯华牧孺已经直接上了前往东都武盛的车城了，她让车站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保密，就算对我也不说，还好，里面也有我的人。不然的话，就是现在我也不知道郡主来过。”

神捕沈青面上无奈。

他的面前，是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老人看似绵软无力，浑身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眼神也毫无神采，听言，他费力地启开那干薄的两片嘴唇。

“北境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柯华灵途怎么会让她女儿独自进京？沈青，你知道吗？”

武定城候师兴文说话的语气好像快要睡着一下，但是神捕沈青却一点儿都不敢小觑这个老人，他慎言道：“城候，我并没有任何柯华灵途的消息，但，您跟三皇子的交情一向不错，您这边可有收到任何三皇子传来的消息吗？”

师兴文那张仿佛万年不变的脸上，仿佛不可察觉地笑了笑。

“神捕，如果武定城有任何三皇子的信息，我都会转达给你，这点，请你放心，”师兴文老态龙钟的眉眼一抬，“只是，神捕，你那天从北境妖蜈上带走的两个人，又是什么情况？这，可没有听神捕有过任何的汇报。”

沈青心中一沉，不过随即就释然了，师兴文会盯着他，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的最大作用，就是掣肘师兴文。

“城候，您知道我的职责，我只对圣上负责，能够听我汇报的人，也唯有圣上，”沈青话锋一转，“不过，如果城候想听，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云血鸽已经把信息带给东都了。”

云血鸽是神捕用来上达天听的工具，而且它也是最常见的信使，武定城中数量巨多，平常人也不会知道哪只是沈青发出去，但像师兴文这样的城候，如果想要知道，多半已经知道。

只是，在云血鸽上，他还做了另外的手脚，如果中途被拦截下来，并且打开其中的信件查阅了，那么，东都的武皇陛下，就会知道。

此时，他选择将这事情说明，既是笃定了武定城候不会打开那只信件，又让城候不敢对那些云血鸽动手脚。

“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神捕中有沈青大人这样的少年人物，陛下应该会很高兴。”

师兴文哈哈笑道。

原本的老态和死气转瞬即逝，变成一个活泼的老人，这老人站起来，走向窗外。

“城候谬赞。”

沈青微微一笑，看着这老人俯瞰武定城，两人身处的高楼已于不知不觉中达到最高的位置，再过一盏茶功夫，又会逐渐下落。

这种变化，就连沈青都捉摸不透。

但是武定城候师兴文却可以，这位老人清楚地知道，每一座楼，它每一分每一秒会在哪里，下一分下一秒又会出现在哪里。

这座伟大城市的变化，已经完完全全都被这可怕的老人掌握了，不管神斧局承不承认都好，竹河打造的这座万变城，已经在师兴文手中一点儿都没有了变化。

朝堂上，攻击城候的人很多，数不胜数。

因为北境与妖林的和睦，因为北境对于妖族进入人族城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因为师兴文上任后几乎什么功绩都没有做出过，只是顺其自然地让武定城繁盛而已。

很多人认为，师兴文已经太老了，从东都而来见过城候的人，回到朝堂上，都要建议一下朝廷，让师兴文退下去，如此老迈也应该退下了。

很多人都盯着师兴文的位置。

因为武定城大有可图。

沈青在这里二十来年，光是武定城这二十年的成长都已经让他叹为观止。

想必，师兴文看着武定城从零到今，会更加震撼吧。

沈青从不认为这位老人下一秒或者明天就会死去，也许，初出茅庐的时候，会觉得这老人活不久了。

但是，二十年过去，沈青已近中年，师兴文还是这么老，仿佛随时死去，而当初攻击师兴文老态龙钟，不堪重负的人，都已经老死换了一茬又一茬了，城候大人还是如此。

所以，沈青觉得，这个老人再活个五十一百年的，绝对没有问题。

而且，奉朝廷命，他是接任上一任神捕前来武定城的，但从上一任开始，就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师兴文的把柄。

而沈青的上一任，是老死在岗的。

不过，他也想不通，从上任至今，不见城候和其他的人私下有往来。

城候昔年的朋友也是，从来都拒而不见，除了那一次，从上上任神捕口中流传下来，柯华灵途北上的时候，私下拜访过城候，城候在家中亲自做菜招待。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见到城候和谁来往了。

他没有家人，也仿佛没有朋友，他的胸怀中仿佛只有武定城。

对于这样的老人，沈青说不上自己是忌惮，还是害怕，亦或者尊重？又或者全部都有？

“神捕，你我共事二十一年又两月十三天了，”师兴文背对沈青，面向武定城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你，并不是敌人，北境发生了什么，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你一定也很好奇，为什么柯华牧孺不会来找我帮忙？而她的父亲，三皇子柯华灵途还是我的昔日密友。”

沈青双耳一动，只是觉得昔日这个词，有些刺耳。

向城候的背影躬身，又站直道：“那还须得城候与我，都坦诚相待为好。”

窗外的风景逐渐上升，慢慢地，师兴文面前就要变成另一座建筑的墙壁，而这位老迈的城候，先一步那下沉的风景前转过身来，似乎早有预料。

“如此便好，不知道神捕这边有何行动？”

师兴文与沈青双眼对视。

沈青这时才发现，原来刚刚萎靡的老人，站起来后，居然和他一般高大！

而且与那双灰白的眼珠对视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顶着压力道。

“回城候，暂时没有行动，下一步打算探查北境。”

师兴文点点头，眼神又恢复了那种无神状态，喃喃道。

“我已派人拦截柯华牧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