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弦微牵红唇,笑意满满,直透眸底,欢悦丝丝缕缕渗出,真诚而真切。说罢,她便是屈了屈膝,转身往外踱去。
燕迟也是匆匆一施礼,便追着往外去了。
昭阳长公主反愣了片刻,待得反应过来,却是指着方才燕迟离开的方向,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他像个什么样子?不就是怕我为难了人家,所以忙不迭就赶了过来?也不见人家多瞧他一眼啊,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那丫头还瞧不上我家迟哥儿了?”
单嬷嬷听着却是笑道,“与其说瞧不上,老奴瞧着,倒更像是在置气呢!”
“置气?”昭阳长公主皱了皱眉,回忆了下方才那两人的情状,觉得有些像,忽而又觉得有些不像,不由摇了摇头道,“我对男女之事本就迟钝得很,也是看不出来。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哪儿管得了那么多?”
单嬷嬷笑眯眯地听着,想着你每次都说不管了,又能坚持多久呢?
像是为了印证单嬷嬷心底的腹诽似的,昭阳长公主往内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猝然停下,身子往后一扯,又回过身来,蓦地问道,“真的只是置气吗?所以迟哥儿那副没出息的样儿是要服软?难不成,我还真就要接受楚意弦给我当儿媳妇儿了?”
单嬷嬷微微笑,“难道殿下还是觉得楚大姑娘不够好?”
昭阳长公主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复杂,半晌才道,“我承认,她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好,不过要说真的好到能配得上我家迟哥儿,却也还不至于!”说罢,便是扭过头去,微微扬着下巴,这回果真进了内室。
单嬷嬷在她身后,无奈地摇头失笑。
楚意弦步子迈得不大不小,可动作不慢,燕迟不过晚她一步出了门,她就已经出了院门。
他一路跟着,却见她根本没有停下等他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朝他瞥上一眼,出了府门,便径直往边上停着的楚府马车走去,他心里憋闷着,便不由憋出了一腔火来,他赶上两步,在她临上马车前,伸手便将她抓住了。
楚意弦被他拉住,蓦地回过头来,目光从他眼上滑过,转而落在他拉住她的那只手上,语调淡冷道,“燕小侯爷这是习惯成自然了?”
燕迟顺着她的视线也望向了自己的手,也许还真是习惯成自然了,这回他不过略有些耳热,却并未如前几回那般飞快地将之松开,反倒是很快便将心思转了开来,皱眉道,“你是不是真傻?你怎么昨日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母亲让天下第一楼承办宴席的事儿?还有,我母亲让你来这儿,你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说来就来了?”
楚意弦抬眼瞪着某人,什么转了心思,这人分明是心术不正。面上看着多么的正经,可那只原本隔着衣袖,箍握在她臂上的手居然趁着说话的档口,自然而然地往下一滑,便将她的手握在了其中。真是个不要脸的!
想要骂,可她心里却泛起了甜意,终于等到了吗?前世时,那个因为喜欢,对着她总能没脸没皮的燕迟。
心里明明已经软了,她却将温软与欢悦压在眸底,故作淡漠道,“燕小侯爷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就算长公主殿下请了我天下第一楼来承办宴席,那也是瞧得起我,瞧得起天下第一楼,却与燕小侯爷有什么相干?我为何要告诉你?还有,我来府上做客也是一样,即便你是殿下的儿子,也应该管不了殿下请谁上门做客吧?”
燕迟的一双眉狠狠皱了起来,“你一定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吗?”
“那你对着我,一定要是说教的语气吗?”楚意弦亦是皱起了眉,说起来,这也是他们前世相处的一大问题,她本以为这是她前世后知后觉,爱而不自知的缘故,今生定然不会了。等到真的面临时,她才知道,她还是会不舒服,不高兴。
他们若是不能改变这样的相处模式,即便她真能撩得他动了心,他们又是不是真会结出善果?
既然有了问题,捂着自是不成,那还不如直接摊开来。
燕迟不妨她还有这么一说,不由愣了愣,与她对视须臾,片刻后,垂下了眸子,眼帘遮蔽了眸中的思绪。他沉思的脸在头顶气死风灯的忽明忽暗下,被映照得明灭斑驳,晦暗不明,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道,“对不住,我并不是想要对你说教,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都是一样,我只是担心你!我本来还算得能言会道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到了你跟前,却总不会说好话,拙嘴笨舌的,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嫌弃。”
楚意弦眼底极快地滑过一抹诧异,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燕迟会和缓了态度,而且这么快就做出反应,有了修正她一时怔住。
燕迟见她没有反应,抬眼看去,目光一触,楚意弦反应过来,却是有些不自在地闪了闪眸子,“没我有的时候说话也不好听。而且,拙嘴笨舌没什么,只若不说清楚,倒容易让人误会。若是好心,却被误当作歹意,那岂非不美?”
燕迟垂眸想了一瞬,便是牵唇笑了起来,一双黑眸登时被笑意染亮,濯濯熠熠,“你说得对,往后,我尽量改改吧!”他说着要改改,握住她的手果真一改之前的僵硬,竟趁机悄悄揉了揉她蜷握在他掌心的那只手。
按理前世就是夫妻,这么简单的动作,她不该觉得害羞才是,可许是心境不同了,被他直勾勾看着,再这么一揉,竟是揉出了几分羞臊来,楚意弦微微红了耳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谁知,这一眼落在燕迟眼底,却带着灼人的媚,竟让他心口一热,将掌心里那只软绵绵,恍若无骨的柔荑握得更紧了两分。
楚意弦挣了挣,没有挣动,有些自暴自弃地由着他了,两人就这么站在静谧的夜色中,被暖黄的灯光笼在其中,牵着手各自垂眸不语。
过了片刻,燕迟才嘴角翕动了两下,好似有话要说。
楚意弦心有期待,便是抬起眼来,一双明眸里似有月华流动,将他切切望着。
谁知,他话都到了嘴边,却是生生转了个弯儿,还带着一声叹息,转瞬便被倏起的夜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