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问:“那女的长啥样?”
我说:“还行,没师母长得好。”
师父瞪了我一眼。
“净扯犊子,谁呢,走,过去看看。”
我说:“师父,我就不去了。”
师父说:“不都忙完了吗,没啥事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是谁,估计是厨师界的,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和师父上了三楼走进包房,一进包房师父就有点吃惊,表情非常激动。
“师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师父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男的原来是师父的师兄,以前听师父说过我有一个师大爷,是全国第二届烹饪大赛冠军,做菜非常好,只是后来出国了,没缘见面,没成想今天在这见到了。
师父的师父不是别人,就是师父的父亲。
我师爷是从民国时候过来的老手艺人,给少帅做过菜。听师父讲师爷那时候是奉天城四大掌柜的之一,那时候管炒菜有名的大师傅都叫“掌柜的”。师爷炒一手好菜,在民国的时候就是东北“三春饭店”奉天城“鹿鸣春”大掌柜的,手艺好,辈分高,德行好,人善良,那时候在鹿鸣春做大掌柜的十分有名,就连现在省城饮食协会的主席都是师爷一手带出来的。
其中还有一段故事,省城餐饮业老一辈人都知道,现在年轻厨师知道的很少了。
当初师爷年轻,奉天城还没解放,在鹿鸣春做大掌柜的,有河北逃荒的来到奉天,其中就有一个小男孩整天的在鹿鸣春厨房外蹲着,看着很饿的样子。师爷心眼好,就把厨房吃的拿出来给孩子吃,孩子也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师爷见小孩挺机灵,就问想不想学炒菜当厨子,小孩直接点头答应。于是师爷就把小孩留在厨房当学徒带着。没几年解放了,小孩手艺学的也差不多,能上灶炒菜了,师爷就叫他上灶炒菜。解放后师爷是奉天第一任饭店协会主任,相当于现在餐饮协会主席。小孩上灶炒菜之后就要拜师爷为师,师爷没收,拿小孩当小弟带着。后来师爷退休之后让这个小弟接替了他的位置,于是这个小弟就成了餐饮协会主席。
这个小弟当上主席之后,紧接着全国举行首届青年厨师烹饪大赛,那时候师爷已经收了师大爷为徒,准备叫师大爷去代表省城参加大赛。结果那个当饮食协会主席的小弟没叫师大爷去参加,而是叫自己的徒弟去参加,首届大赛冠军就是小弟的徒弟。因为这事师爷很生气。但师爷已经不是主席了,县官不如现管,也只能干生气。
从那以后,师爷亲手带出来的小弟不再和师爷怎么来往,这事就成了省城厨师界的一个故事。
等第二届厨师大赛,这回师爷没说话,师大爷力拔头筹,代表省城参加拿了全国冠军,也算是给师爷挣了一口气。师大爷拿了冠军之后,直接当了省接待办国宾馆厨房主管,相当于现在的行政总厨,那可是省级的国宾馆,相当于北京的钓鱼台国宾馆。
师大爷在那里做了几年,后来直接出国了。
没想到,师父和师大爷老哥俩儿今天在这见面了。
师大爷见到师父,从座位上离开,激动地走到师父面前,两个老哥俩儿双手握到了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师大爷十分激动,握着师父的手有点颤抖。
“刚回来,老李说要请我吃饺子,就到这来了。”
“师哥,你可见老呀。”师父说。
“能不老吗,这都快二十年了。”师大爷说。
“可不咋的,快二十年了,一晃儿。”
“你也见老。”
“都快六十了,老了——”
师父和师大爷两位老人眼眶都有点湿润。
这时其中一个微胖的男的说:“这老哥俩二十年没见面,激动了,别光顾着激动,坐下来,慢慢唠。”
师父和师大爷这才把握着的双手松开,坐下来。
师父对微胖的男的说:“老李也来了。”
老李说:“能不来吗?大哥回国必须好好接风洗尘。”然后道:“对了,你咋跑到这来了,不是说你都不掐大勺把了吗。”
师父说:“幕老三找我好几次,后来到家找去了,这才过来的。”
师父说完,和另外一位握握手,说:“老刘,身体还挺好。”
老刘说:“还行,没啥事,没你体格好。”
这时师大爷给师父介绍那位女士。
“师弟,这是你嫂子,叫秀春,我俩在美国认识的。”
师父站起来,说:“嫂子好!”
师大娘也站起来冲师父微笑点头。
他们都见面介绍完了,师父看我还站在那,说:“小谭子,来,师父给你介绍一下。”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师兄,你师大爷。”
我赶紧的过去,站在师大爷面前双膝跪地磕头。
“师大爷好!”
师大爷很高兴,笑着把我扶起来,说:“好!好!”
不用师父介绍,转身来到师大娘跟前跪地磕头问好,师大娘把我扶起来。
师父看我给师大爷和师大娘磕完头,说:“师哥,师嫂,这是我最小的徒弟,叫小谭子,现在在这当厨师炒菜。”
师大爷说:“菜炒的挺好,有你几分味道。”
“还行。”师父说:“师哥,我徒弟这头都磕完了,你这当大爷的也没啥表示?”
师大爷呵呵笑,说:“咋没表示,必须表示。”
旁边的李老说:“老黄,你说说你,就知道护犊子,这些年你是一点没变,鹿过掰角雁过拔毛。”
说完大伙哈哈大笑。
“你以为那个头是白磕的,我老黄徒弟就那不值钱。”师父说。
师大爷把他手上戴的手表直接摘下来递给我。
“师侄,大爷也没准备,把这块手表给你,就当是见面礼了。”
我忙说:“师大爷,不用,真不用。”
师父把手表接了过去。
“要给就给块新的,你带过了给我徒弟,太抠!”说完看了看,然后递给我,说:“给你就拿着,你师大爷的一份心思,表还行,不算旧。”
“不用,师父,我有表。”
“拿着吧,不拿你师大爷该不高兴了,你不知道,他可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手,年轻的时候他带块表,我要了一年他也没给我,最后还是你师父我把他撩到了抢过来的。赶紧的拿着,再不拿着就该要回去了。”
师大爷对我说:“别听你师父瞎说,拿着孩子,今天要不是吃你做的菜我和你师父还不能见面呢,赶紧拿着。”
我接过手表,对师大爷说:“谢谢师大爷。”
师父指着李老说:“谭子,这位你得叫师叔,姓李。”
我对李老鞠躬,说:“师叔好。”
师父指着刘老说:“这位你也得叫师叔,姓刘。”
我对刘老鞠躬,说:“师叔好!”
全都介绍完了,师父说:“谭子,你也坐下吧。”
我坐下来。
师大爷说:“师弟,你收了个好徒弟,这做菜已经有你几分真传了,功底也行。”
师父说:“你是指那盘‘芙蓉鱼肚’吧。”
师大爷说:“对,就是芙蓉鱼肚,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就叫服务员把厨师喊过来,没成想是你徒弟,今天咱师兄弟俩能见面,还多亏了这盘芙蓉鱼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