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大炮一时半会运不上来!”兰尼斯斩钉截铁地说,“浮桥已经被毁了,再搭,不知还要花多少时间。更何况,联省人的战船还在,他们不会坐视浮桥建起来的。n
“所以,就算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主教堡前面再起一座炮台,也没法威胁到主教堡。更何况,我们没有时间!拖得越久,主教堡只会越难打。”n
在场的其他指挥员都轻轻点头。n
“所以,下命令吧,代理团长。趁着联省人立足未稳,直接强攻。”兰尼斯目光灼灼地看着塔马斯,“昨晚五营没出什么力,打主教堡,就由我们来做先锋。”n
塔马斯注视着兰尼斯锐气十足的面庞,一瞬间,他真的很羡慕五营长能如此坚定、如此自信。n
反复考虑过后,他点了点头。n
当天下午,铁峰郡军对主教堡发起强攻。n
围绕主教堡的争夺,从一开始,就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n
双方部署在河岸上的大炮,都拼命向着主教堡开火。在这小小的岬角上,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了。n
刀剑、火枪、铁榴弹、液体火,双方用尽上了一切能用的武器,只为杀死彼此。n
长梯靠上墙头,又被推倒。军旗插上堡顶,又被扯碎。n
成箱的火药被引爆,整桶的炼金物质被倾倒。n
不时有人被己方粗糙的、不稳定的投掷武器炸死、点燃,被炸碎手臂,被烧成火人。n
架设在临近炮台的联省大炮射出的炮弹,有时会落进主教堡内,杀死友军,但当那些炮弹贴着堡垒外墙飞进堑壕时,也能轻易带走更多的性命。n
甚至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开炮了。烟雾缭绕,也看不清敌人的位置。n
双方的炮兵都在发疯似的开火,仿佛已经无所谓杀的是谁,只要杀的越多,就越好。n
就在这种环境下,铁峰郡军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n
战斗一直持续到入夜,主教堡简直变成了喷发的火山,战场亮如白昼,炮手不需要照明也能瞄准。n
在十箭河两岸目睹这场鏖战的人们简直肝胆俱裂——不管是哪一方,没人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帮助友军摆脱这片可怖的地狱。n
尤其是新军一方,如果说前一晚上其他几郡的官兵还没有看清楚,那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铁峰郡的战士是如何战斗的了。n
惨叫声、呼号声、爆炸声和刺眼的火光一度让观战者相信,主教堡已经易手。n
但它还是守住了。n
因为联省人也展现出了不输于帕拉图人的韧性与勇气。n
最终,当联省战船“马尔科·好运”出现在战场上,将新一批援军送上玛吉特岛,当天战斗方才宣告结束。n
当看到南方面军总司令的个人旗帜插上主教堡的墙头时,精疲力竭的铁峰郡步兵团撤退了。n
而这才只是第一天。n
当夜,西岸的新军也通过小船向玛吉特岛上补充了人员。n
然后是第二天。n
第三天。n
到第四天,进攻方改变了思路,转为以杀伤守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n
并不是因为他们失掉了勇气,而是再这样打下去,新军当中最宝贵的部分就要全部拼光了。n
到那时,打下主教堡也不再有任何意义。n
由于攻守双方都无法彻底切断对方的补给线,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可憎的消耗战。n
进攻方一面在其他方向上给防守方施压,一面在玛吉特岛上持续给联省人放血,时不时发起一次突袭,以期在守军中引发连锁崩溃。n
由于新军的兵力规模远大于防守方核心的联省籍部队的兵力规模,所以迟早有一天,守军的内部压力会抵达一个临界点,随后轰然瓦解。n
守军则全靠着陆续乘船抵达的小股新兵,还有亲临最前线的总司令官本人展现出的勇气续命。n
但谁都知道,续命,就意味着死亡已是注定的结局。n
可谁也不知道,那一刻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来。n
在这漫长的、可憎的、令所有人都无比痛苦的围城战中,双方都在期待着某个变数的出现。n
而现在,变数来了。n
甚至一次来了两个。n
……n
[半个多蒙科斯修道院]n
[指挥所]n
塔马斯的床边,温特斯正在检查塔马斯脚上的伤。n
攻上玛吉特岛的那晚,塔马斯的左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个大口子,他没在意。n
结果,这处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而且还不断恶化。n
现在,塔马斯的左脚现在已经肿的跟个萝卜一样。他还发起了高烧。n
“今晚你就坐船走,”温特斯眉头紧锁,不容反驳地下令,“卡曼神父就在大营,让他看你的伤。”n
“这点小伤……不碍事……”塔马斯嗫嗫嚅嚅。n
“今,晚,就,走,”温特斯竖起眉毛,“怎么?你急着去教书?”n
“是。”塔马斯垂下了头。n
片刻的沉默之后,塔马斯的眼泪夺眶而出。n
“我辜负了您,我对不起大家,”塔马斯把嘴角都咬出了血,依然无法止住泪水,压抑已久的情绪,就像山洪一样,无可阻止地释放了出来,“我……我那晚就该直接去打主教堡,我就该提前派人去主教堡,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死了那么多人,白白死了那么多人,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大家……”n
来见塔马斯之前,温特斯先去停尸场。n
那一张张他无比熟悉的、却已失去生机的脸庞在脑海再次浮现,令温特斯的心中也泛起无限悲凉。n
但这个时候,他更要坚强,而且必须更坚强。n
“交给我吧,”他轻轻拍着塔马斯的肩膀,“交给我就好了。”n
……n
[主教堡]n
[司令官寝室]n
来访的校官望着詹森·科尼利斯——发现老同学简直被熬干了,变得无比憔悴,太阳穴和脸颊都凹了进去,肩膀瘦得特别厉害,宽阔的手腕只剩下骨头,哪还有过去潇洒俊逸、神采飞扬的模样?n
床板上,被疟疾折磨得几乎不成人样的詹森·科尼利斯伸出手,掐灭了对方手中的烛火。n
“怎么?不想看到我?”来访的校官笑意盈盈,“还是不想让我看到你?”n
说罢,又打了个响指。n
烛光重新照亮了土窑。n
科尼利斯没有说话,他用两只胳膊撑着身子,缓慢、痛苦的坐了起来,再次掐灭了烛火,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然后用肿胀的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客人屁股
来访的校官这才觉察到一些反常,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屁股现,这些涂着沥青的木桶——居然全部都是火药桶。n
“你疯了?”来访的校官遽然起身,像是屁股
科尼利斯垂着头,轻压了一下手,示意老同学回座,“有备无患,”他沙哑地解释。n
来访的校官轻哼了一声,天人交战片刻,最终还是自尊战胜本能,落落大方地重新坐了回去——唯独在詹森·科尼利斯面前,他不能输阵。n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点灯。n
“这几个小后辈把你搞的够惨的,”校官面带微笑,毫不留情地调侃道,“都掏出对付伪帝走狗那一套了。”n
科尼利斯的鼻腔深处发出了嘶哑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好像是在笑。n
喘匀气之后,他抬起头,冷冷批评道,“你来迟了。”n
“你呀你呀,都这个样子了,还是死性不改,永远都觉得别人欠你的,永远都不知道感恩,”校官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裤腿上的灰,“来迟总比不来好吧?要不,我走?”n
“叛军已是强弩之末,”科尼利斯轻咳着,“只要你的军团进驻诸王堡、亮明旗帜,他们定会知难而退,诸王堡围城自解。到时候,你们也就可以走了。”n
短暂的休息之后,科尼利斯直腰挺身,撑膝端坐,郑重其事地向老同学低头道谢,“这次,我欠你。”n
“难得,难得,真是难得,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吧?你朝我低头?或者说,朝别人低头?”校官佯装受宠若惊,脸上的笑意更浓,“不过,用不着,我不是为了救你来的,我是为了共和国的大业才来的。”n
科尼利斯什么都没说,不过了解他性格的人都知道,詹森·科尼利斯如果说自己欠某个人的人情,那么对方承不承认都无关紧要。n
“不过,既然你态度这么诚恳,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校官笑吟吟的,“我的军团已经到了。”n
“到了?”科尼利斯挑眉,“在哪里?我怎么没收到报告?”n
“不在这里。”校官脸上得意之色愈浓。n
科尼利斯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眉头也不自觉地拧紧,可还是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那在哪里?”n
“在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校官站起身,故意停顿了很久,一字一句道,“我的军团,正在前往——n
“枫石城。”rnu2029n
u2029[Orz]n
u2029